“阿筝父母离世后,我再见到她是半个月后。”
梁佩茹的情绪起伏,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认出小丫头,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衣服,走起路还踉踉跄跄的,我撩开她裤腿一看,全是淤青。”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阿筝原本也是她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从小不能说养尊处优,但也衣食无忧。我都不敢想,她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那丫头倔,又好强,父母去世,懂事的早,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梁佩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后来跟邻居打听才知道,她那个舅舅,竟然动手。”
“后来我去了几次也没用,那一家子都是无赖,连阿筝的奖学金也攥在手里不放。等她考上高中之后,我和学校沟通,让她住校,他们又来学校闹,让阿筝在学校被同学排挤。”
梁佩茹又说道:“好在闹归闹,只要不回那个家,阿筝就不会再受伤。只是她一个孩子,手上也没零花钱,我给她也不要,高中大学基本都是靠奖学金和打工兼职撑下来的。”
萧亦城坐在对面,一动没动,宛如一座雕塑,低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过后才抬头。
其实梁佩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秦筝的事情也不会轻易说出去,只是作为秦筝的舞蹈老师,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她们天天待在一起,好几次晚自习放学,她都看到阿筝盯着一个男孩的背影看。
在没人的地方,少女的心思隐秘又明显。多年后,梁佩茹看到这两个人在一块,不由地感叹。
上天到底是公平的,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那么优秀,迈过荆棘丛,磕磕绊绊地长大,受过的苦数也数不清。今后,她都会得偿所愿。
梁佩茹深深地看了萧亦城一眼,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你要有心……好好对她。”
萧亦城:“好。”
和梁佩茹谈完,萧亦城从休息室出来,神情恍惚,踉跄一下,背靠住墙面,左手覆上心口的位置,抿住薄唇。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样,刻入骨髓一般,疼到心口酸麻。
想起那天在剧组秦筝见到那个中年男人之后的反应,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仿佛又感受到秦筝当时浑身在颤抖。
漂亮灵动的狐狸眼变得空洞无神,里面藏着黑暗、绝望和无尽的恐惧。
“怪不得……”
萧亦城的喉咙干,记起当时医生说的话,她心里有创伤,需要看心理医生。
他记得她连睡着都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呈防御的姿势,脆弱又让人心疼。
萧亦城的双手垂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伸出一只手,覆在自己额头上,一寸寸弯下背脊,自言自语道:“秦筝,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心头那股几乎要把人灼烧成灰烬的痛意不增反减,萧亦城呼出一口气,撑起身子站起来,往秦筝以前的舞蹈教室走去。
梁佩茹说,秦筝从上高中才摆脱舅舅家,一直住校,这里大概算她半个家,除了教室,她最经常待的地方就是那间舞蹈教室。
知道那间舞蹈教室对秦筝意义非凡,就算之后不用了,梁佩茹也替她将那里保护得很好,定期打扫,也不让别人进去。就在刚才,她把舞蹈教室的钥匙交给萧亦城。
高中的时候天天来这里,萧亦城对这里的路记得很清楚,很快就找到那间教室。
起先,他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透过窗户看里面,就像以前他看她那样。
朝里面望去,设施一点也没变,到处都是秦筝的影子。
她压腿的栏杆,纠正动作的镜子以及一次又一次摔在上面的地板。
萧亦城垂眸,取出钥匙推门进去,来到秦筝以前练动作的那面大镜子前,仿佛能透过镜子看到她的身影。
想起她以前在这边跳舞的样子,萧亦城的嘴角翘起,半蹲下来。
在这边坐了一会儿,起身之时,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地板陈旧到翻起,他提步走去,看到下面有一个陈旧的黑色老款手机。
大年三十那天,秦筝把萧亦城推出门外,冷静下来才想起,他家有医药箱,上回因为家里密码锁坏了之后,她在他家摔倒还见过。
秦筝懊恼地轻锤了一下自己的头,心想再这么下去,自己大概又要重蹈覆辙,飞蛾扑火了。
她收起自己所有的心思,把萧亦城送的那条手链从口袋里拿出来,天亮之前悄悄打开门,放在他家门口。
今年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放烟花、吃年夜饭、看了自己演的第一部电影,就好像曾经所有不敢想的东西都实现了一样。
但事情结束后,秦筝平静下来,清楚这些东西都是短暂的,她不敢再有所幻想。
一整夜没睡觉,为了第三天不碰到萧亦城,秦筝连夜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搬到一家酒店。
她刻意躲着他,和她想的一样,在没有萧亦城的地方,她就能恢复正常的状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所有不该有的想法统统被抛在脑后。
许久没见过他,秦筝的生活就像在h国那样,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有条不紊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不出任何差错。
《舐犊》的宣传工作结束,《向阳而舞》也录制结束,年后雷凌又给她接了几个综艺和杂志拍摄,其余时间都花在制作自己的专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