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不喜欢我,是我们的事,不要你管!我只想问你,你不是说我们是秦国的百姓吗?既然如此,你就不能杀张羽哥!”
孙半夏壮着胆子道,“我们承认自己是秦国人,现在就离开这里,并且誓这辈子都不反对你当权,你赶紧放了我们!不然,你就是口不应心,有国别之分!”
卫元庭听着孙半夏堪称不讲理的言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越过众人走到前面,对着女人笑了笑,“孙姑娘,你和你的心上人刚刚还要杀了吾皇,这会儿为了活命又诬陷吾皇,好一张咄咄逼人的利嘴,真是好话赖话都让你说尽了。”
“那又如何?难道陛下要屠杀顺民吗!”
想着张羽的命还攥在自己手里,孙半夏就顾不得害怕,她硬气的瞪着卫元庭,嘲讽道,“陛下还没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御前乱吠!”
“你……”
“敬俭,莫要逞一时口舌之争。”
语气中充斥着宠溺,白胜男温柔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她说的对,她能放下刀刃,就是顺民,哪怕她日后仍旧会反,此刻朕也不能杀她。”
听着女皇的话,孙半夏知道自己赌对了,可她看不懂女皇脸上的笑容,虽然那笑容很明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害怕。
白胜男昵了一眼孙半夏,示意季洵将张羽扶起来,自己则笑着环视山林,视线落在万岳躲藏的沟壑。她继续道,“不论这里藏着多少顺民,朕可以承诺,只要你们现在走出来,放下反抗的利刃,朕就保你们不死!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走出来,等朕和军队离开后再回到各自的家中安稳生活。朕同样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就此作罢,朕绝不为难任何韩国遗民!”
磅礴的话音在山林中回荡,传入每个躲藏在暗处韩国遗民的耳中,同样也扎进观望的季国遗民心中。许忠盯着女皇的背影,手中紧握着重锤,好似下一刻就能将之砸在白胜男的头上,从而就地改弦更张、光复季国。
“不必你施舍恩赐,我张羽不是怕死之徒,给我个痛快!”
口不应心,张羽其实很想活下去,他还想今年清明节给母亲多烧些纸钱呢!可他不敢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他害怕看到父亲哀怨的眼神,更不想听到父亲的责备。
其实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的孝顺并不是真的因为爱父亲,而是因为害怕。自从母亲去世后,只要他稍微顶撞父亲,就会得到一顿胖揍,长此以往,恐惧便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扎了根。他甚至忘了什么叫孝顺,只知道父亲说的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父亲的命令不能反抗,否则就会有一顿好打。
他多次拒绝被举荐为孝廉,也是因为不想被孝廉之衔框住,更不想一辈子都要活在父亲的阴影里。
“孙半夏豁出命来为你求一条生路,你不要?”
张羽坚定的摇了摇头,白胜男却有些不懂了,作为一个孝子,他的父亲还瘫痪在床,他不该为能活着而庆幸吗?
“听闻你的父亲还瘫痪在床,只有活着回去,你的父亲才有人照顾。”
犹豫半晌,张羽终没有否认自己是个孝子,他知道孙半夏是因为这份所谓的孝顺才喜欢自己,可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胆小如鼠、在父亲威逼下才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她会讨厌自己的!张羽不想临死前,将这世间唯一对自己的这份喜欢丢失。
“父亲会理解我的!”
话音未落,张羽已经拔出看守士兵的佩剑,抹了脖子,他的脸上泛着丝丝笑意,不知是因为临死前保住了孝子的光环,还是因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摆脱了父亲的钳制。
空气中充斥着孙半夏痛苦的哀嚎,和飞鸟惊吓的振翅声。见惯了生死的士兵们并没有为张羽的自尽感到震撼,但他的死却激怒了山林中躲藏的韩人。
后来,等孙半夏哭够了,白胜男才亲自询问她的去留,孙半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怒哼哼的说着诅咒的话。卫元庭担心她会饥不择食,伤了陛下,示意手下将她带到旁边处决,谁知孙半夏在看到张羽自尽那一刻已经决定与之共赴黄泉,她冷冷瞥了一眼白胜男,便一头撞向远处的古树。
殷红的鲜血顺着灰黑色的树干滴入泥土,犹如韩人最后的骄傲,纵使死亡,也要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