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已经给了楚楠喘息的时间,他调整着呼吸,视界的余光扫描着周围,干涩的草叶在他的足边断裂飞散,扑面而来的灰烬已经把他的梢染成了白色,菜鸟冒险者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躲闪着调整自己的距离,重新将这怪物引向了这片空地的中心。
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的有效伤害都是塞莉希造成的,自己从头到尾也只是在不断的躲避,只是利用雷枪那一瞬间的麻痹斩下了唯一的一剑,蜂熊留下的鲜血已经在剑刃上被刚刚的高温烤干。
这把坚韧的矮人短剑没有一丝动摇与形变,花纹错落的剑身倒映着那巨大的阴影,它的剑锋轻轻分割热风,出细微的呜呜声。
楚楠喘息着,冷汗已经出了好几轮,刚刚流出毛孔便在这火热的场地中被烤干,四周焦黑干黄的草地已经再瞧不出夏末的丰茂——这蜂熊也一样啊。
那枚火球在它的肩膀上造成了一处焦黑的创口,不躲不避直面那火焰威势的决定也毫无疑问地带给了它所求的成果,油亮的毛已经如这周遭的草地般不如的炎热的深冬模样,干卷焦坨,只是之前制造的几个伤口也在这火焰中被重新合拢,就连之前结的血痂也在找不出一点儿痕迹。
怪物吗,这样的恢复力。
怪物啊,毫无疑问。
楚楠叹了口气,如果我也有这样的身体就好了。
即便受到了这样的伤害,那蜂熊也只是挺立着缓缓调整呼吸,既不见暴怒的局促,也没有杀意带来的粗糙,刚刚舍身越火的抉择也许是受到了陷阱饵料中酒精的影响吗?这家伙的眼神和刚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蜂熊静静地看着楚楠,重新出不屑地冷哼。
这头巨大的怪物重新四肢接地,鼓动强劲的胸腔中声明着自己的健康,精密咬合的肌肉水波般涌动,它没有理会身后树上的塞莉希与克罗格先生,只是直直地看着这破破烂烂的菜鸟冒险者。
我要从你开始。
它的眼中带着这样的意愿。
这个家伙……它真的酒醒了。
不知为什么,楚楠在这一刻反而有点害怕起来了,但理智与肾上腺素还是维持了他手脚的稳定,只是肌肉在兴奋的抉择中轻轻颤抖。
楚楠听说过这种状态,运动员或是战士在临阵前因为兴奋而颤抖的状态,并非是因为恐惧或者慌张,大约也是出自于肾上腺素的影响吧。
他轻轻地抖擞着,看着那头已经完全清醒起来的肌肉战车,看着它同样迈开步子,和自己缓步轻漫在这林间的绿地,漫步在这热风与白灰的角斗场中。
一种奇怪的,极不相等的平衡架构在他和这蜂熊之间,明明自己这边是处于完全的弱势,但这拥有可怖身躯的狩猎者依旧迎合着自己,以一种诡异的的心态维持起这奇妙的安定状态。
仿佛作弊般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怀着恶作剧的想法轻轻压在天平的另一端,恒定住羽毛与心脏指尖的平衡。
会是谁先打破这脆弱的桥梁,是菜鸟冒险者楚楠,还是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蜂熊?
指尖轻轻磨过aibo剑的剑柄,楚楠似乎明白了这怪物为什么会维持着这样的局面了。
正如《怪物介绍》中说明的那样,蜂熊是一种学习能力与学习欲望很强烈的怪物,也许是它从我的身上看出了一些可以学习的地方所以才诡妙地进行了这样的举动?
真让人不快,原来被算计就是这样的感觉啊,更不要说还是被一个不是人的家伙这样算计。
似乎是厌倦了这样清闲的踱步子,蜂熊最终还是选择了迈出第一步,它平稳地走向楚楠,现在没有火焰与白灰了,也没有那层保护自己的群体护盾术了,那头蜂熊阻隔在冒险者与自己的伙伴之间。
楚楠不太清楚塞莉希的施法范围是多久,但这样久的对峙也没有让她重新完成施法,那么大约——
树梢突然亮起一道光芒,滋啦的电流声同时跃入他与蜂熊的耳朵,这头好学而狡猾的怪物突然四肢施力从地上弹起,如体操运动员般在空中转体,巨大的阴影中,那双不屑的目光轻蔑地瞥过树梢的塞莉希,接着强而有力的凶爪便在空中从侧面迎上了那飞来的雷枪。
‘啪嚓’
那庞大的利爪从侧面命中了那道光枪,在烧灼的树梢与女神官手中聚集的神术只在一刹那便被这巨力化作了飞散的魔力与雷电,但四散的电流还是成功的命中了这怪物,蜂熊落地的一刹,痛苦与滞涩跃出那双敏锐的圆瞳,它的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
冒险者一愣,接着便下意识地动了起来,刚刚的扑袭挪动了蜂熊的位置,同样也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坚实的矮人短剑在空中画出流水般的剑轨,楚楠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自己盯准的位置——
最初那道雷枪命中的创口。
纵然因为力量属性太低的关系,他的那道竖劈没有能够造成太过深入的方法,但至少有一点是已经通过那一斩验证成功了的——那就是aibo剑本身的锋利,依靠aibo剑,即便是他这样的力量属性也可以对这蜂熊造成伤害。
那么,瞄准塞莉希第一道雷枪在这家伙肩膀留下的伤口,就算它已经被后续的血痂以及火球术造成的热量封住,但大致位置只要靠近就一定能够辨认出来,这次自己可不会再取用劈斩这样的攻击了。
一定要瞄准那一点,利用自己的体重和aibo剑本身的锋利……
用刺的!
蜂熊脸上的痛苦仍在持续,它斜着眼睛,用缩紧的瞳孔紧紧地锁定着楚楠的到来,它皮毛上流动的雷电说明了麻痹的继续,这具巨大的肉躯颤抖着,挣扎于清醒的凝滞。
两步。
一步。
抬手。
怪物凶暴的吐息已经轻轻扰起了楚楠破洞的衣服,他高举的剑锋一瞬映过蜂熊的视线,这头怪物似乎终于体会到垂死的恐惧,它突然瞪大眼睛,眼中倒映过冒险者垂落的剑锋。
哼。
一声极为人性化的鼻息从蜂熊的鼻尖呼出,那狡黠双眼中的恐惧一瞬被喜悦与轻蔑磨平,这具半吨以上的战车突然鼓动起来,强烈的心跳声几乎传导至地面。
雷电的痛楚,麻痹的束缚,在这可怕的心脏与肌肉面前都不再是阻碍,它只是冷酷地抖擞眉梢,破损的嘴角拉起诡异的轻笑。
天平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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