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贴上顾长思的后背,在寂静的夜色里,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他几乎是颤抖着、虔诚地凑近了顾长思的颈侧,把方才被人碰过的下巴搭在那人的肩膀上。
“小王爷,你怎么这么好……”
霍尘深深地吸了一口,玉檀香几乎是从那人骨子里散出来的,“你问了大魏,问了北境,问了嘉定,怎么就不问问你自己。”
顾长思偏了偏头:“你自己发誓说对我真心实意的,我自然排除在外。”
“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就这么相信你。”
顾长思轻声笑了下,“怎么,是不是觉得定北王还挺好忽悠的。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瞒我我可以当你有苦衷,但你不能骗我,否则我照样也会一刀一刀剐了你的。”
霍尘没说话,只是摸索着抬起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唇。
他的唇柔软、干燥、微凉,他自己可能也想不到,他这样喜欢顾长思,可有朝一日他的手指会比他的唇还要先一步触碰这里,毫无情欲,只有虔诚。
“别说这种话,”
他感受着顾长思的呼吸拂过他的指尖,“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与你站在一起。”
“你可以不跟我回长安,其实今天梁执生说的,并无道理。”
顾长思用手肘捅了捅他,“全看你自己心意吧。现在能松开我了?”
“小王爷这么好,我才不离开你。”
霍尘从善如流地松了手,“我会陪你走下去,无论最后会走到哪种结局。”
次日清晨,定北王启程回京。
温知起了个大早来送,正好撞上他们在饭厅吃早饭,清早爬起来洗了个脸就赶紧过来的温大人当即被勾起了馋虫,顾长思忍俊不禁,让霍尘给他挪了个位。
热腾腾的早饭下肚,寒冬腊月的冷风都没那么刺骨了,温知一路送到马车上,顾长思临上车前停住了步子,从怀里掏了包锦囊出来。
“此去归京,若无意外,来年正月十五后便能回来,此间府中诸事,还有赖温大人多多照应。”
他道,“此锦囊中是之前为你寻花匠时,搜集到的几位北境有名的花匠名册,快过年了,怕你府中那位花匠走不开,若是一人不够,就多找几个,回来找我报账便是。”
“多谢王爷。”
温知大大方方地收了,敛进厚厚的大氅里,“旁的下官就不多说了,愿王爷此去一路康顺,新春喜乐。”
顾长思再度看了一眼覆了一层薄雪的定北王府匾额,最后冲温知点了点头,就要走了。
“王爷。”
温知在大氅下紧紧捏着手中锦囊,看着顾长思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花匠说,府中昙花应是在正月里能开新一茬,希望等我院中这一轮花期时,你可以来看。”
他眼中有着风雪冻不透的暖意,地冻天寒,在温知这样的注视下仿佛也能变成三春盛景。
顾长思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我一定赴约。”
从北境到长安城正常的路途要小半个月,顾长思本不着急,奈何皇帝催得紧,他们只能夜以继日地赶路,紧赶慢赶能够在除夕前一天到长安。
从北境往京城走的路越走越暖,霍尘几乎一天换一身衣服,准确地说,是一天脱一件,看得苑长记只笑,说霍哥你这是在北境待习惯了,往南边走一走怎么都觉得暖吧。
旷野上的风吹得人心里安静,霍尘不是个记仇的人,早就将当时他们两个大打出手的事情抛却在了脑后,张开双臂感受了下。
“暖啊,渭阳城更冷,往这边走走感觉都快到春天了似的。”
霍尘驱马挪到苑长记身边,神秘兮兮道,“话说回来,有件事情我想问你很久了。”
苑长记扬了扬眉:“霍哥请说。”
“你叫苑柯,字长记;小王爷叫顾淮,字长思;昌林将军叫长庭,你们是有什么字辈吗?”
霍尘思忖道,“倒是从没听说过昌林将军名什么,字什么。”
“哎哎哎,霍哥霍哥。”
苑长记巴望了一眼身后马车的动静,冲霍尘勾了勾手指,“大师兄的名我们都没听说过,听我爹讲,大师兄生下来时身体不好,险些病死了,有一得道高僧说是大师兄的名字取得不好,与他命格天生相克,若想破解,需得送到寺里养大,才能破除煞气。”
“后来大师兄从寺里回来就收入玄门了,给了‘长庭’这个字,虽然还没加冠,但大家都这么叫着,也就没人提他那天煞的本名了。”
苑长记几乎是用气声在说,一席话说完口干舌燥、腰酸背痛,连忙直起来捶捶背,“至于字辈么,你猜的没错,玄门为示师门亲厚,每一代弟子取字时都犯同一字辈,所以我们这一代玄门,又叫‘玄门长字门’。”
“那你师父那一辈是……”
“‘玄门玄字门’啊,你不会连我师父都没听说过吧,那可是大魏太师,吏部尚书,玄门门主岳——”
“长记。”
顾长思蓦地撩开车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师父给你取字‘记’,就是要让你长长记性,不要天天一张嘴到处乱说说个没完,天天被这么叫,你都管不住是么?”
“霍哥又不是别人,我多说两句怎么了。”
苑长记拱了下霍尘,双腿一夹马腹,嗒嗒嗒跑前面摘花去了。
霍尘慢下来,停在车窗边,伸手敲了敲。
顾长思推开窗,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好奇嘛,‘记’是让苑大人长长记性,那‘思’是什么意思?”
霍尘伸出手搭在车窗上,要不是害怕从马上跌下来,整个人几乎都要黏上来了。
顾长思动手关窗:“没什么意思。你天天哪有那么多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