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坚持不住,浑身脱力,身子一斜就坠下了马背。凌冽的风刮在骨子里,却是转瞬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雪松气息将她包裹,让她被冻得僵硬的身子都放松了下来。
她费尽了力气抬起眼,手指无力地抓住他的手臂,皲裂的嘴角慢慢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
哪怕她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可她知道,是她的将军来了。
她终于找到他了。
“夫君……”
她轻轻地张了张嘴,却抵不过身体的困倦,握着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偏头便睡了过去。
“阿宁!”
周显恩身子一僵,见谢宁晕了过去,只觉得心脏骤然收紧了些。他将她拦腰抱起,足下轻点,便急急地往营帐内去。
顾重华抱着同样昏迷不醒的秦风,对着身旁的士兵吩咐:“去叫所有的军医都叫过来。”
他正要动身,一只脏兮兮的瘦猫就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浑身跟在泥地里滚过一圈似的。只有几根黄白相间的毛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可怜兮兮地张嘴“喵喵”
地叫着。
顾重华瞧了它一眼,伸手将它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也便抱着一人一猫往着营帐而去了。
……
谢宁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握着她的手,或者抚着她的脸,断断续续地同她说话。有时候会有温热的水渍落在她的面颊,滑到脖颈里就有些痒痒的。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一般,半点劲儿都使不上。入眼是一片白蒙蒙,光线虽不强,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刺目。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感觉像被什么紧紧压着一般。直到一阵衣料摩挲声响起,有人带着颤音在她身旁开口:“阿宁,你醒了?”
谢宁有些虚弱地偏过头,就见得周显恩坐在她的床榻旁,紧紧握着她的手。见她醒过来,扯开嘴角笑了笑,可眼尾却慢慢地红了。
他的眼里全是血丝,不知多久没有睡过觉了。原本光洁的下巴也有了些许青色的胡茬。墨发随意扎成马尾,额前碎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战袍,赤色披风铺在地上,他慢慢地低下头,将她的手背抵在额头上,肩头都在微微颤抖。
“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过来,我真的快要疯了。”
温热的水渍砸在她的手背上,滑落的时候又带了些凉意。
谢宁拢了拢眉尖,抬起手抚上了他的面颊。只觉得心都快化成了一滩水,声音还有些沙哑:“夫君,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周显恩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谢宁想起身,却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轻轻扯开嘴角笑了笑:“没事的,夫君,我现在都在你身边了,有你在,不会有危险的了。”
“傻瓜,在我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周显恩抬起眼瞧着她,缓缓俯下身子,躺在她的身侧,手捧着她的面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你又瘦了。”
谢宁偏过头,鸦羽似的眼睫抖了抖。瞧着他憔悴的脸,忍下了心头的酸涩之感。她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双手缩在怀里,与他额头相抵。
她低垂了眼睑,泪水还是忍不住从渗出,她往他身上靠了靠,嘶哑着嗓子开口:“你才是,都瘦了好多好多,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
她说着,眨了眨眼,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他闭了闭眼,伸手将她搂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你以后都监督我,好不好?我若是不好好吃饭,就任由你罚我。”
谢宁趴在他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只得轻轻点了点头。感受着他话里的温柔和她所依靠的温暖,眼泪就更加汹涌了。
她这几日真的很害怕,她哥哥生死不明,她还莫名其妙被顾怀瑾给软禁了起来。后来又被他利用着去对付雍王,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差点就要死了。那些护送她的侍卫全都被雍王杀了,最后只剩下她和秦风了逃出来了。
她们一路上连觉都不敢睡,火也不敢生。不是怕顾怀瑾追来,就是怕遇到北戎和离国的人。夜里的风刮在身上,像刀子一样。一开始还能感觉到冷,到后来整个人都被冻得麻木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前面,分不清白天黑夜地跑。那种痛苦和害怕交织在一起,她好几次都差点崩溃了。
如果再见不到他,她可能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周显恩的手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抚过,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慢慢安抚着她的情绪。感受到她颤抖的身子,他眼中的疼惜愈甚了。这么个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却单枪匹马一路从兆京到北疆来找他,都不知吃了多少苦。
思及此,他眼中闪过一丝自责,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紧紧地抱着她,轻声承诺:“日后,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