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廊桥离地面也有十余尺高,若换了普通人,怕是要跌伤,幸而芈月从小就喜欢弓马,又身手矫健,这才是无事。此时见吓着了人,也忙行礼道:“吓着卫良人了,是我的不是,还望恕罪。卫良人抚着扑通乱跳的心口,强自镇定道:“无事。”
又喝斥采蓝住口,方又向芈月笑道:“侍女无知,失礼季芈了。”
季芈脸一红:“哪里的话,是我十分无礼才是。”
卫良人腹诽,你既知无礼,如何还会做出这等举动来,但她素来温文尔雅,这样的话自然是不会出口的,只不知这位新王后跟前最得势的媵女,为何忽然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奇特的举动来。芈月却也懒得和她绕弯,直接道:“卫良人手中之物,可否借我一观?”
卫良人诧异道:“我手中之物?”
她看了看自己,左手拿着父亲寄来的鱼书,右手拿着铜符节,却不知道对方要看什么。芈月已经直接道:“卫良人手中铜符可否借我一观?”
卫良人听说她只是要借铜符,松了一口气,她还怕若是对方要借她手中的鱼书一观,这可是无法答应的事,当下忙将手中铜符递过去道:“不知季芈要此物何用?”
芈月接过铜符节,在自己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似要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但见那符节正面阴刻秦字铭文数行,秦字与楚字略有不同,她亦不能全识,连猜带闷其大约的意思是述某年某月某日,王颁节符于某人,可用于水陆两路免检免税通行,准过多少从人多少货物等内容。卫良人看着她的举动,疑惑越来越深,却不言语,采蓝方欲问,却被卫良人一个眼神制版了。芈月越看这铜符,心中疑惑越大,虽然那日义渠王的铜符只是匆匆一瞥,但这些日子魂牵梦萦,卫良人手中的铜符,便是她记忆中的那一枚。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强抑激动问:“卫良人,此物何用?”
卫良人诧异:“季芈不认得这个吗?”
芈月道:“不认得。”
卫良人笑道:“大秦关卡审查极严,如果有车船经过关隘,如果没有这种铜符节,都要经过检验,若是携带货物还要纳征。后宫妃嫔来自各国,与母国自然有礼物往来,所以大王特赐我等一枚铜符节,以便关卡出入。”
她笑容温婉,娓娓道来,仿佛一个亲切的长姊一般。芈月皱起眉头,抓住卫良人话中的讯息:“这么说,后宫妃嫔手中都有这枚铜符节了?”
卫良人掩袖笑道:“哪能人人都有,不过是魏夫人、虢美人还有我的手中有罢了,如今大约王后手中也会有一枚。”
芈月紧紧追问:“其中外形、内容、铭文,可有什么区别吗?卫良人有些不解,看了芈月一眼:“季芈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芈月低头思忖片刻,抬头大胆地道:“卫良人当知道,我们在入咸阳途中,曾遇义渠王伏击,而我在义渠王营中,曾见到过相似的这样一枚铜符节。卫良人以为,这符节会是谁的呢?”
卫良人倒抽一口凉气,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想从芈月的手中抽走铜符节。芈月观察着卫良人的神情,手中却握住铜符节不放道:“卫良人可愿教我,如何才能够分辨得出各人手中的铜符节之区别。”
卫良人已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心中暗悔,自己接到父母家书,心思恍惚,握着鱼书和铜符竟忘记藏好,竟卷入这等事情当中了。她不禁左右一看,幸而今日这条宫巷上竟只有她主仆二人与芈月,她沉默片刻道:“把符节给我。”
芈月松手,卫良人拿回铜符节,指着正中一处环形内之字道:“其形制、铭文,基本相似,只有此处……季芈看清楚了吗,这个位置上是个‘卫’字,是我母族国名。”
芈月瞪大眼睛,盯住了铜符节上的“卫”
字,努力回想着义渠王掉在地下的铜符节,试图看清上面的字,却是一片模糊,芈月抚额,顿觉晕眩。她回过神来,却见卫良人扶住她道:“季芈,你那日见到过的铜符节是此处刻着一个什么字?”
芈月微笑,盯着卫良人的眼睛缓缓地摇头道:“我记不清了。”
卫良人看着芈月,她口中虽然说记不清了,可表情却更显得神秘莫测,卫良人叹道:“季芈,你真的不象一个宫中的女人。”
芈月笑了:“宫中的女人应该如何?”
卫良人脸上露出无奈和忧伤道:“这宫里到处是眼睛,到处是耳朵,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招来祸患,甚至不知道风从哪里起,往何处辨别申明。所以,在这宫里久了,有许多事,不能说、不能做,装聋作哑才能明哲保身。”
芈月看着卫良人:“我明白卫良人的意思,我一向做事恩怨分明,绝不会迁连他人。”
说罢,她转身而去。卫良人凝视着芈月的背影,叹息:“季芈,你真是太天真,太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