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商道:“都不是,别问了,睡吧。”
芈月最终还是问了一句:“父王送灵蛇珠给的人,也像我一样讨人喜欢吗?”
楚王商笑了:“好不害臊,变着法儿不过是说自己讨人喜欢罢了。好好,你才是最讨人喜欢的姑娘。”
将芈月终于哄得睡了,这才站起来,走出房间。他在回廊上慢慢踱着步,却想着方才芈月的问话道:“她也像我一样讨人喜欢吗?”
他暗嘲地摇头,心思却不禁回想到了三十年前,那个灿若桃花的少女对着他回眸一笑的情景来,暗中轻叹一声,心中似乎软了一软。但转眼又想起那日王后如疯如魔、杀气腾腾的样子来,便又觉得有些心寒。却听得耳边有一个温婉的声音问道:“大王,夜深露重,您要保重啊!”
一件外袍便披在他的身上。他抬头,但见眼前的少妇笑脸迎人,眼神中尽是柔情,一时不快的心情竟在这温婉体贴的敬爱中被抚平了。一夜缱绻,楚王商沉沉睡去。他一生征战甚多,向来睡得甚是警醒,尤其是这两年上了年纪,半夜总要醒来一两次的。这夜他又醒过来时,朦胧间却觉得枕边似少了一人。他睁开眼,半坐起来打量一下,此时因他睡着,室内只余着稍远的小小一支黄铜烛奴托着油灯,却见莒姬坐于烛边低着头出神。烛光照得她侧颊晕红,眉目间含颦带愁,叫人不由心头一软。他这一坐起,不免稍有声音,莒姬便闻声转头,见他坐起,连忙坐起就要小趋向前,却先顿了一顿,似是低头以袖掩面片刻,这才上前柔声道:“大王,您醒了!”
楚王商向她脸上一摸,便觉得有些湿意,便托起她的脸,对着烛光看了看。莒姬似是想要扭头避开,轻声道:“大王,夜已深了,妾服侍大王安歇。”
楚王商沉声问道:“你哭了?”
莒姬掩饰道:“不曾,妾刚才只是剪烛花的时候薰着了!”
楚王商又岂会相信,冷哼一声道:“你在哭什么?”
莒姬低头,没有说话。楚王商看着她,心下却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声,道:“你放心!”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莒姬却扑了上来,搂住楚王商的脖子,低低地道:“大王,求大王允妾一事。”
夏夜她的手臂却是清凉无汗的,是柔软无助的,眼角边一滴眼泪在烛光中似要晕开。楚王商搂住了她,轻声道:“你要寡人允你什么?”
莒姬低声道:“求大王允妾为大王从殉。”
楚王商微惊道:“何以如此?”
虽然自周朝立国以来一直有为贵人从殉的制度,然而随着这些年列国征战增多,不管是打仗还是农耕都需要劳力,所以这种以活人殉葬的制度敌不过时代变化,自春秋末年来已经渐渐兴起以人俑代替人殉的趋向了。莒姬轻叹,她的声音如同微风吹动琴弦道:“妾倾慕大王,欲与大王同生共死,求大王允之!”
楚王商心中感动,将她拥入怀中,轻吻着她的发稍,莒姬伸出手来,抱住了楚王商,一时缠绵。两人躺下,楚王商本有些睡意,却被这一触动,心潮起伏,竟睡不着了。此时万籁俱静,正是心底最澄澈之时,忽然觉出有些不对劲来。他抬眼见寂静处,莒姬一动不动,却是脸朝外躺着,他伸手去抱,却发现莒姬竟是醒着,却不敢动,唯恐响动吵着了他。楚王商此时将莒姬抱入了怀中,忽然道:“你若随寡人从殉,那一双儿女怎么办呢?”
莒姬轻颤了一下,声音闷闷地,似是鼻子有些不通顺似地道:“有向妹妹照顾,自是无碍。”
楚王商轻声道:“你舍得他们吗?”
莒姬低声道:“舍不得,可是……唯其舍不得,妾这么做,才是对他们最好……”
楚王商苦笑一声道:“月与戎,皆是寡人的儿女,难道竟还要爱姬你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们,如此,置寡人于何地?”
莒姬吃了一惊,连忙起身伏地辨白道:“妾绝无此意,请大王明鉴。”
楚王商也坐起,叹息道:“寡人知道你最是懂事隐忍,这些年王后处事,寡人也不是不知道……难为你了!”
莒姬拭泪道:“妾不难为,大王世之英雄,妾此生能服侍大王,实妾之幸也。只是……”
楚王商道:“只是什么?”
莒姬垂泪道:“大王,位高招谤,深宠招嫉。这宫中记恨妾的,何止一人。妾一人生死倒罢了,只是稚子何辜,异日不知如何才能保全他们!”
楚王商怒了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