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有些難捨難分,謝臻低頭抵在靳時雨胸膛,試著平穩呼吸,啞著聲音:「然後呢。」
「我那天,說的話是,不要再把我當做弟弟了。」
謝臻嗯了一聲,又補充道:「我猜得到。」
「我現在有後半句想說。」靳時雨後撤一步,從口袋裡拿出戒指盒,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酸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他努力強迫自己和謝臻對視,一瞬間有些難以壓抑那些翻湧上來的情緒。
他最近太忙,不僅僅是工作,連著構思和準備這些,心力交瘁,可做了那麼多計劃,精心挑日子,從滿滿當當的計劃堆里擠出一天晚上,想著要把謝臻叫出來,等回家去之後,再和謝臻說這些。可真到臨近的時候,變得緊張的不行,時間每過一分鐘,他心跳又快了些許,只消謝臻一眼,他便忍不住想像倒豆子一樣吐個乾淨。
無論是什麼心緒,在謝臻面前都難以藏匿。
謝臻手微微捏緊,呼吸下意識屏住了,又聽靳時雨輕笑自嘲道:「……我原本想回去再說的,在家裡布置了很多,但是我有點忍不住。」
「我想問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和我成為真正的伴侶。我最近想來想去,要什麼時候跟你說,要在哪裡跟你說,要和你說點什麼,每個詞眼我都認真斟酌著,看著你盯著我看的時候,我心跳得很快,我明明知道你會答應,明明知道你會和我一直相伴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天……」
謝臻有些聽不下去,眼前的事物一瞬間模糊了,他伸出手,緊緊攥住了靳時雨的小臂:「你還什麼都沒說,你別哭啊。」
明明兩個人聲音都有點抖,可靳時雨還是強撐著回道:「笨嗎,是你在哭。」
靳時雨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說,可他不善言辭,想表達出來的感情或許有千萬斤重,但是實際上說出來的卻只是寥寥數語。為什麼那麼執著地想要剖開肚皮闡明心意,說上一大堆酸話來確定一個已經確定的結果呢?
人人都說感情這樣的事物,在生活中,儀式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對於謝臻和靳時雨而言,他們兩個人過去從未同頻過,分道揚鑣過,兜兜轉轉過,在歷經千辛萬苦才在某個交點上相會,光是要克服這一路上的艱難險阻,就已經足夠吃力,更不用提任何和儀式掛鉤的事物。在他們之間,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誤會解開後便走到一起,困難克服後便安穩生活,就連日常生活中的情話都少見。
十六歲的靳時雨渴求一個能夠以強大的姿態站在謝臻身邊,而現在他切切實實的做到了,可那年壓在心底的話卻遲遲不曾見過光。靳時雨站在謝臻對面,想以泰然自若的神態替他戴上戒指,然後說上那麼一句直白的情話,可手指捏著戒圈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發抖,試了三四遍,才套在謝臻的手指上。
靳時雨失神地盯著他的手指,緊張作祟下的身體還在隱約發顫,他努力平靜地看向謝臻,鎮定地問道:「謝臻,我的後半句是,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本來被靳時雨突如其來的這一出弄得又無措又感動的謝臻,聽到這裡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他衝著靳時雨晃了晃手:「你都給我帶上了,還問我願不願意。」
「我要是說不願意,你難道還要摘下來?」謝臻補充著,帶著笑意的眼睛猛地湊近到靳時雨跟前。
靳時雨彆扭擰開頭,生硬地回答:「如果你說不願意,我就逼你到願意。」
「天呢,小謝,好兇啊。」謝臻做作地驚呼了一聲,抬手猛地掐了掐靳時雨的臉。
靳時雨被他逗得有些惱,冷不丁瞪了過去:「不准喊我小謝。」
「靳時雨,你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了,我不喊你小謝喊什麼?」謝臻抱臂靠近他,兩個人幾乎要貼到一塊兒去,他臉上故作思索的表情分外明顯,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明亮的眼睛閃爍著,承著溫柔的一灘汪水,謝臻啟了啟唇,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拋出兩個字來,語調上揚,像是一把小鉤子,帶著點疑問的語氣,實際上是鐵板釘釘的撩撥。
靳時雨:「……」
眼見著靳時雨反應極快,幾乎是當即立刻將想要逃跑的謝臻拽了回來:「再叫一遍,我沒聽清。」
謝臻緊緊抿著嘴巴,大有一副死也不會再叫的架勢,又被靳時雨捏住兩頰,嘴巴被迫撅了起來,含糊不清地支支吾吾道:「你別捏……馬上咬到舌頭了,會疼。」
「你現在不張嘴,等會就閉不上了。」
謝臻聽得一默,指指馬路:「你再不鬆手,對面看熱鬧的就要報警了。」
「是嗎,那我給他們表演一個秒出警。」靳時雨懶洋洋答著,身上已沒了剛才的緊張和不自然,隨意地站著,一隻手拽著謝臻不讓走,一隻手捏著他不讓他的臉動。
謝臻:「……」
就不應該惹這個祖宗。
連著天晴暴曬過幾日,氣溫逐漸上升,在外面多待上一會,就能冒出一身的薄汗。謝臻面照著鏡子,將黑色襯衫的扣子一點點繫到最頂,他今天起了一個大早,罕見地料理著自己的頭髮,抹了點髮蠟,將細軟的頭髮定住型,細條慢理地將手洗淨,噴了點香水。
鏡子裡的臉稜角分明,鼻樑高挺,映在臉頰上出了一道陰影,謝臻伸手隨意觸了觸眉毛,細細打量著。
今天天氣預報顯示有雨,卻遲遲沒見下雨的跡象,外面依舊是艷陽高照,連空氣都是乾燥的。謝臻瞧著鏡子裡的自己,思緒忍不住飄得很遠。他每天起床洗漱都會照上幾次鏡子,雖說是早就已經看習慣了現在的自己,可每次想到過去的模樣時都忍不住愣神,現在就連他自己回憶起過去是什麼樣的時候,都是有些恍惚的,一時間回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