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謝臻留下的唯一屬於靳時雨的東西,雖然靳時雨也沒有擁有過什麼別的。謝臻印象里,從靳時雨到他們家開始,他父親謝天宇就不太喜歡這個孩子,謝臻在的時候才會給靳時雨幾分好臉色看,他母親又因為幾年前產下死胎,精神有些恍惚,也難以給予靳時雨這個外來人什麼溫暖的關懷。
他天性稱不上有多純良、慈悲,唯一能做的便是每周回家時跟著靳時雨說兩句話。照靳時雨的話來說,在他眼裡,他謝臻似乎是向來看不起靳時雨的,待他就像對待一條狗。
原因大概出在謝臻自己身上。
謝臻小時候心高氣傲,家底殷實,樣樣都是出類拔萃的優秀,是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子。他這樣的性格,向來是想一出便是一出,不然也不會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把靳時雨撿回家。
他性格向來都還算不錯,自認有些傲慢且自尊心過強,不太把人放在眼裡。當年他分化為Beta的時候,將自己悶在房間裡接近一個星期,年輕氣盛的自己才慢慢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後來靳時雨分化成了一個a1pha,謝臻當時的心理也稱得上是五味雜陳。
謝臻二十三歲那年,他和靳時雨分別。這六年來靳時雨經歷了什麼,又是如何一步步走進鶴英分局成為人人讚嘆的優秀警員,他全然不知。
只知道靳時雨早就已經恨透了他,恨不得將他徹底踩在腳下,讓他受盡恥辱身敗名裂才算順心。
即便謝臻已經過得如此不如意,靳時雨卻仍舊無法心滿意足。
接到組織里打來的電話時,謝臻已經在蝸居休息了三天。
這三天,謝臻一旦閉上眼,眼前都是那些恥辱又旖旎的情景。他甚至還能清清楚楚地回憶起靳時雨湊在他耳邊說的每一句話,記得他每一個動作,這讓謝臻根本不敢入睡。
靳時雨說無論他走到哪裡,他都能找到他。這句話謝臻不得不信,他見識過靳時雨為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著勁兒,他既然說了這句話,就說明即便謝臻扔掉手機、換了號碼,靳時雨依舊能從各種各樣的蛛絲馬跡之中,掘地三尺將他挖出來。
除非謝臻斷絕和所有人的來往,不再露出半點動靜,每天窩在房間裡足不出戶,徹底銷聲匿跡。否則,哪怕是謝臻死了,靳時雨都能拖著他的屍體回到鶴市。
謝臻站在洗手台面前,鏡子裡的自己面色格外蒼白,他用冷水狠狠搓了兩把臉,長吐出一口氣。
他趕至黑市拍賣場時是剛好準點,米白色的珍珠項鍊戴在襯衫衣領下,與黑色絲綢襯衫的光澤相互映襯。謝臻臉上帶著疏離的淺笑,在指引下慢慢入座。
Beta的後頸上貼了個兩個創口貼,在白皙的脖頸上格外突兀。謝臻漫不經心的和周遭認識的人打了招呼,目光迅搜尋了下人群,尋到了楊四的身影。
確認無誤後,謝臻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靜靜等待著拍賣開始。
「老大,這次情報消息準確嗎。」一個穿著便衣的年輕男孩兒,往嘴裡塞了兩把妙脆角,匆匆往褲子上胡亂抹了兩下,含含糊糊問著。
靳時雨瞥了他一眼:「出來的時候沒吃飯?」
「靳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呂霄他就是嘴饞。」喬樂坐在靳時雨邊上,手上動作不停,飛快地操作著擺弄器械。
「陳哥已經進去了,攝像頭已經同步好了。」喬樂說完,將針孔攝像頭的記錄連接到大屏上,稱不上太寬敞的卡車後箱裡擠了五六個人,聚精會神地看向電腦顯示屏。
靳時雨手裡握著對講機,沉聲道:「陳家偉,我們在拍賣場外右轉一百五十米處的停車區,一旦有異樣,立刻回撤,不要輕舉妄動。」
叫做陳家偉的二組警員壓低聲音,語氣里還能聽出點吊兒郎當,他從齒縫裡皮笑肉不笑地擠出幾個音:「放心吧頭兒。」
呂霄吃完最後一包妙脆角,這才再度開口:「咱們直接把這黑市拍賣場給查封了唄,幹啥這還臥底啊。」
「呂霄,做了那麼久的事你怎麼還是那麼天真。」喬樂白了他一眼,「光是鶴市里,黑市的規模都大的出奇,有誰不知道?存在那麼久,也沒有特別明文規定,誰敢查啊,咱今天是來查倒賣人口的,你拎清一點。」
靳時雨:「夠了,安靜點。」
大屏上,隨著陳家偉的移動,他胸前藏著的針孔攝像頭也變換著角度拍攝著裡面的人士。靳時雨目光炯炯,神色冷靜地盯著裡面的布局、人臉,被他阻止過後的車廂內靜了不少,讓他能徹底全神貫注。
來的人大多數是有頭有臉的政商界的大亨,靳時雨過去也有過幾次打照面的機會。他記憶力群,見過的人都刻在腦子裡,幾個眼熟的,他細想想都能回憶起是在什麼時候見過。
陳家偉那頭傳來了幾聲刺耳的衣料摩挲過攝像頭的聲音,發出點嘈雜的聲音出來。靳時雨皺了皺眉,攝像頭已經偏了向,正對著雙皮鞋。
他再度舉起對講機:「陳家偉,調一下位置。」
鏡頭沒變,卻傳來了幾聲低語,是陳家偉在和對方交流,和服務生。
沒過片刻,陳家偉借著調整領帶的姿勢調正攝像頭,鏡頭不偏不倚地對上一張熟悉的面孔。顯示屏上的一處,謝臻的側臉映於屏幕之上,鼻樑高挺,唇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側身低頭去湊近旁邊的男人,安安靜靜地聽著對方說話,珍珠項鍊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