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也说了,你很想去狄俄尼。”
岳人歌叹了口气,“白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觉得可惜?”
李牧的眼睛亮了亮,低头摆弄桌上的餐具,“当然可惜。”
“那你为什么拒绝?就是因为我这层关系?因为我的引荐你觉得很丢人?”
岳人歌仍是笑着,话却一点点说得狠了,“李牧,你这是在瞧不起谁?”
李牧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岳人歌继续道:“你是瞧不起梁川,觉得他会真的用一个自己觉得不合格的人?还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岳人歌看人的眼光太差?哦——我知道了,你本质上是瞧不起你自己,觉得自己不行,不配,没胆子罢了!”
李牧没反驳,岳人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我知道,你希望能够依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这很好。可是你毕竟不是万能的。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借助别人的力量并不可耻。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可是我……”
“可是什么?”
岳人歌让李牧抬起头,凝视着李牧的眼睛,“自尊心有那么重要吗?比未来的展、比你的前途还重要?”
李牧无可反驳,因为他知道岳人歌说得对。也许是因为长得好,李牧向来不缺少善意或别有用心的帮助。如何辨别与取舍,对他来说,才是最难的课题。
他不过是想踏踏实实地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前走,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实现起来却那么难?
岳人歌招手,叫侍应生前来结账,转脸面向李牧的时候,语气已经变得生冷。
“狄俄尼不想去就不去吧,我也没有求你。店里还有事,我得去忙。这顿饭就不陪你吃了,李先生,请你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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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courage!法语,“勇敢去做”
之意。
李牧就是一个自尊心强的小孩,岳总也是善意的,但这个摩擦不可避免。
岳总:老婆真难哄(呸,谁说是你老婆了)
第8章怎么,变心啦?
“honey?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震耳欲聋的k歌房里,香气伴着低语送到岳人歌耳边。
被漂亮女伴点醒,岳人歌猛地回过神,“怎么了?”
“哈,约人家出来玩,结果自己全程走神。”
姑娘佯怒,撅嘴,“下回你再约我,我可不理你了。”
岳人歌赶紧冲同伴使眼色——本来他就是个挡箭牌工具人,谁知道姑娘对他颇有好感,莫名其妙就成了主角。好友连忙上来接棒,岳人歌松了口气,找了个借口,出了包厢,从兜里摸出香烟盒——该死,居然都抽完了。
烦躁的时候烟瘾就蹿了上来。岳人歌摸了摸脖子,还是决定去买包烟。没走出几步他又拐了回来——先前喝了太多水,刚才不觉得,现在他尿急。
这世界可真是小得可怜。刚到洗手间门口,岳人歌就顿住了脚步。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其实不是特别熟,岳人歌知道,那家伙他也就最近才认识。
他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李牧了。
先前那顿饭李牧当然也没吃,不过他打包了。眼下手头没收入,他必须找工作,赵升焉也是好心,帮他在kTV找了个临时的活。包吃住,活儿也不算重。
“你这样可惜了。”
老赵听了他的经历连连摇头,“这机会下回砸你头上大概得几百年以后。”
年轻气盛的劲头一旦下去,仔细想一想,李牧也觉得自己挺不识好歹的。但事已至此,再也没后悔药可吃。
头天晚上上班的时候李牧就领到了制服,不合身,但能将就。上班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客人反映说厕所坏了,理所当然,李牧就该来看看。
kTV的厕所一般都不太干净,因为客人会喝酒,喝多了就会吐。一进去就是一股浓烈的呕吐物的酸气,李牧皱了皱眉,先把通风的天窗开了,一股冷冽的空气涌了进来。
李牧开始清理马桶。确实是堵了,不过同事说那是常态,他按了几下冲水键,水流虚弱得像是老太太的呼吸。他想了想,开始拿马桶搋子助攻。下沙区那间小破出租屋的厕所也基本是这个德行,李牧处理起来很有心得。
岳人歌确定那是李牧。他忍着尿急静静地欣赏完李牧流畅的通马桶表演后,并在李牧现他之前选择去另一个厕所。虽然岳人歌单方面宣布过他们是朋友,但他知道李牧并不喜欢这样的意外相逢。
李牧冲完马桶,又洗了个手。他仔仔细细冲了两遍,小心避开还未完全好的伤。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冲着水渍斑驳的镜面整理了一下头。保持微笑,很好,这是工作礼仪。镜子里的李牧并没有多大变化,低劣的黑色制服跟他在巴斯滕的制服看起来很像,但他知道那是两回事。镜面的边沿已经生了黄色的水锈,李牧抽了一张纸巾,沾了点水,试图擦拭镜面。
他费力地蹭了两下,终于还是停住了。
勉强保持的微笑在斑驳水渍中一点点崩塌,有客人走了进来,李牧赶紧低下头。伴随着拉链和放水的愉快声响,黑色布料下的肩膀细微抖动了两下。但很快,李牧抬起手臂胡乱地擦了擦脸。
凌晨四点,和平广场的地砖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踩上去咔嚓作响。李牧缩着肩膀在广场上兜转了两圈,还是没有停下。
昨晚手机铃声响了两回,他都没接到。凌晨下了夜班,才看见几个小时前的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