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瘪了的、不成人形的弟弟和床下第一次流泪的情人。
卢卡斯哭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没有一刻这么专注过,像是整个亚陵山系都压在了他的脊背上,让他想要碎裂。
薛旦的呜咽声从嗓子眼蒸,越来越滚烫,等到卢卡斯意识到的时候,薛旦已经踉踉跄跄地走出帐篷了。
卢卡斯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痛苦的嚎叫。
他两只手垂在身边,眼神定在脚下脏黑的土地上,耳中阵阵嗡鸣。
卢卡斯,那声音说,你活该。
那声音还想继续说话,却被帐篷外更大的声音盖过了。
卢卡斯茫茫然抬头,看见帐篷外天光竟然忽地大亮,像是骤然进入了正午。
卢卡斯的脑袋还有点混沌,他就见薛旦忽然又从帐篷外冲了回来,直直地奔向他。
卢卡斯张嘴:“怎么——”
他没说完,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
薛旦把他扛在了背上。
卢卡斯下意识环住薛旦的脖子,一片茫然。
薛旦又冲到游杳床边,可是他没有办法再背上游杳的尸体。
他犹豫了半秒,终于头也不回地冲出帐篷:“有伏击——卡莫帝国和厄洛军。”
没有人允许卢卡斯和薛旦继续悲伤下去,他们还要继续为了活着而奋斗。哭泣是一种奢侈——安葬游杳也是。
卢卡斯在帐篷外看到了第三只炸开的烟花。
那是卡莫帝国第三军的信号。
他听到了四周的疾掠声,看到帐篷间无数攒动的人影。他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打响一场针对黎明共和国议会长的单独战役。
薛旦拉着铁柱,主动从帐篷口向断头崖下的山坡奔去。
他拉着远处的铁柱,一个滑铲轻松让过刺来的铁矛:“他们是来抓你的,厄洛军是假投降。”
卢卡斯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尽量伏低身体,贴在薛旦的后背上,有点对眼前缭乱的视线适应不能:“所以——也是他们伪造信息,导致游杳死亡,一方面为了保证除掉你,一方面给我在这里设伏。”
薛旦强制反联结一支躲不过去的铁剑,那只铁剑被他狠狠地向后推去,没入了它原本主人的胸膛:“抓紧了。”
卢卡斯赶忙尽力驱散这种依靠别人的羞耻感,又抱紧一点。
他没怎么到过作战一线,向来只是大战略的制定者。此刻他感受着锋利的铁器从耳边划过,竟然神奇地感到一点刺激。
虽然他没想明白,伊色城已经被烧了,这么多卡莫帝国第三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薛旦脚尖一点铁柱,借着惯性踩到伸来的铁剑上,强制联结一块铁盾,将它推到天空中,再借着向下的推力跃到它上方,推铁盾——薛旦如同一只雄鹰一般从底下的士兵头上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