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给他介绍过一个私人心理医生,圈内口碑高,业务能力佳,魏清越到人家那除了睡大觉就是睡大觉,沟通起来,满嘴谎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就没有他这么难缠的客户。
但张晓蔷把自己常用的家政阿姨介绍给他时,他倒很高兴地接受了。他在国外念书时,母亲忙着搞事业谈恋爱,没工夫管他,让他住在寄宿家庭,刚开始,不是太习惯,那家的狗都只能听得懂英文。后来,口语水平突飞猛进,被女主人带着参加教会活动,唱赞美诗,查经,见魏清越丝毫没有皈依上帝的打算,女主人放过了他。东西很难吃,那家人吃饭又贼快,魏清越为了不惹人讨厌,什么都很配合寄宿家庭,有些观念上的东西,却让人很不舒服,比如,对方不经意流露的优越感和对中国的轻视,魏清越就是在这个时候深刻感受到人的偏见以及无效沟通,他过的不怎么高兴。但是,不怎么高兴是他人生常态,倒也不是说无法忍受,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好在他成绩优异,辅导起主人家孩子数学易如反掌,这让他们的关系多少能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
所以,多年后回国,魏清越立刻恢复彻彻底底的独居状态,他只需要一个家政阿姨。
中午,十二点十四分,他在食堂正用餐,张晓蔷给他打电话,说看神经内科的事。
她在电话里循循善诱:“我刚知道,这医生是咱们高中校友,你见了就知道。”
魏清越觉得她特别无聊,干脆说:“校友又怎么样?和我有关系?你没正事不要浪费我时间。”
“去看看嘛,大家一起吃个饭,权当叙旧了。”
张晓蔷耐心劝着他,她时不时揉一下腰,最近出差,没睡好。
魏清越这回更直接了:“我没旧好叙,想叙你们叙,有空不如谈工作,我觉得你们对领动还是有提防心态,这样的话,我们很难挥优势的。”
私事和公事无缝对接,张晓蔷口气特别无奈:“啧,魏总上次谈话那语气分明是嫌弃我们在能源领域声量太低,不配进您朋友圈。”
“没有的事,鬼扯什么呢,”
魏清越笑起来,“我哪里敢嫌弃张部长。”
“哎,答应我一次嘛,老同学,给个面子。”
兜兜转转,张晓蔷又绕到这上面。
“我好好的,你怎么回事?不去准备车展的事,老跟我纠缠这个干什么?”
魏清越眸子冷着,一脸跟人没办法共情的样子,“我还要准备研报,先挂了。”
“魏……”
张晓蔷那个名字没喊完,愣了几秒,慢慢放下了手机。
城市的天空,洁净旷远。
他下午见了合作高校的团队,一行人,领着魏清越参观了最的实验室。工程研放到高校、研究所去试错,是他一开始就给公司合伙人们提出的一个思路。
去找江渡时,又过了她下班的点,老罗告诉他,他的手表要过段时间才能拿回来,魏清越听得直皱眉头,觉得好笑:
“怎么,还打回欧洲修去了?”
对于魏清越来说,手机是用来打电话联系的工具,不是看时间的。计算时间的,是手表。在一些事情上,他特别死心眼。
可是,江渡居然已经先他一步吃了饭,她不好意思说:“我太饿,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正好带了外婆给我做的便当。要不,我陪你吃?”
她面对他时,好像又不自觉带点拘谨,完全把那个绵长湿热的吻忘记了,忘记他们已经有亲密举动。
魏清越没忘,他先是为自己的迟到道歉,然后,随便找了个快餐店,吃的特比快。江渡看着他,提醒说:“不烫吗?你吃慢些,要不然对食管对肠胃都不好。”
她这么说,魏清越就听了,放慢度,细嚼慢咽起来。
“你以后吃饭不要这么快了,对你身体不好。”
江渡安安静静坐着,又强调了一遍。
“这就开始管着我了?”
魏清越眉毛上出了点汗,亮晶晶的。
江渡被他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她想,我是要管着你的,是你自己说的需要个人来管,我又不希望别人管你,那只好由我了。再说,别人管你,我知道你不会听的。
这么一想,她快乐的不得了。
真奇怪,魏清越仿佛有读心术,在桌子底下轻轻踢她的鞋子:“既然想管,那就管着吧。”
江渡条件反射般否认:“谁要管你了?”
魏清越笑而不语。
“你都忙什么呢?”
他放下筷子,抽出面巾纸擦拭嘴角,又倒了清水漱口。
江渡笑时总是很腼腆,她说:“采访,写稿子。”
“你?”
魏清越失笑,“采访?你这么害羞都采访过谁?怎么那天不来采访我?”
江渡局促地摸摸头,说:“采访你得黄姐,我不够格。我也不爱采访你这种,我更喜欢采访小人物,普通人,比如,”
她语很慢,眼睛扑闪扑闪看着魏清越,在判断他是不是想听。
“比如什么?”
魏清越跟她并排坐着,他很自然地把手臂伸到她身后的靠背上,翘起腿,专注看她,这种姿势把江渡完全控制在他的势力范围内,魏清越骨子里是个很强势的人。
江渡往窗外瞧了两眼,不远处,夜幕下有个卖花的婆婆坐在马扎上张望。
她就指了指,说:“比如那个婆婆,我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每天收入多少,她为什么要来卖花,是生活拮据呢,还是闲暇打时间。我如果有机会能拍一部城市的纪录片,我就聚焦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