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书卷,想起在桃林里,高亢嘹亮的歌声越过宫墙,猛地冲进了她的耳朵里,把桃园里的酒酽春浓、迷醉芬芳撞得支离破碎,她才愣了神。
“赤龙贯日,金鹰横空,
佳支依达波涛滚,英雄诞生。
脚下骑九翅神马,栖于太空之云端!
铜矛刺恶鬼,藤萝缠蟒蛇,
铁刀劈风雷,竹箭破雨雪!
哦豁!支格阿鲁!
左眼映红日,映日生光辉!
哦豁!支格阿鲁!
右眼照明月,照月亮堂堂!
哦豁!支格阿鲁!龙鹰之子!”
红芍把烛台移到案上,皇甫南正托着腮沉思,眼前的方寸陡然亮了,她抬眸,看见廊下挂了灯笼,葡萄藤爬满了架子,黑黢黢的,空气里有点熏艾草的呛人味道。
“我还当你趴在这里打瞌睡。”
红芍咦一声,轻声说。
皇甫南转过脸来,眼里炯炯有神,神色极沉静。
可她的书半晌没有翻页,如果一心等皇甫佶,脸上该是期盼的脸色,红芍揣摩着她的心思,“六郎真的回京了,”
她没忍住,告诉了皇甫南,“一踏进府,就被相公训了话,这会正在正堂罚跪。”
皇甫南漆黑修长的眉毛微微一动,并不很意外,“罚他什么?”
“好像说是……今天和西番人打球的不是蜀王家的三郎,是咱们六郎假扮的。”
红芍眉宇里结着愁,“绿岫说,她也在桃园亭,怎么一点也没瞧出来呢?”
“我瞧出来了。”
皇甫南走到妆台前,把一支花树钗从发髻里拔了出来,又从奁盒里取出玉梳。
红芍和绿岫两个你推我搡,到皇甫南身旁并排站着,眼里都有央求。
红芍道:“相公说,要罚三天,还不许吃饭。”
绿岫道:“娘子,你得去找夫人,请她给六郎求情。”
皇甫南啼笑皆非,“罚跪的又不是你们,你们急什么?”
绿岫说:“府里几个郎君,属六郎对奴婢们最和气,出手最大方!”
红芍也是一脸不肯苟同,“娘子,六郎对你比亲生的姊妹还好,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皇甫南起身,红芍亦步亦趋,也跟着她到了屏风后,“代替蜀王府三郎跟西番人打球,还赢了,明明该赏,怎么还罚呢?”
皇甫南不为所动,“只是三天不吃饭,饿不死的,你放心好了。”
红芍面色黯然了,她怔怔地看着皇甫南,“你也太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