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亚瑟问,湛蓝眼仁一瞬也没眨,泛着通透湿润的光,隐约还带着些希冀和期望。
他的脑袋里跳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四处流窜滋扰着神经,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应当实行。
“当然。”
佩妮肯定的回答给了他所需的最后一丝勇气。他垫起脚,很迅、又很慌张地轻轻在她嘴唇亲了一下。
只是不过半秒的短暂接触,已经让他的脸烧得像焰芯那样热红了。
现在已经到了离校时间,空荡荡的走廊上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佩妮立即反应了过来,抬手迟滞地摸了摸嘴唇,居然也没生气,只是站在原地想了想,颇为遗憾地对他说:“我不和只有讲台那么高的男孩儿约会。”
亚瑟沉默着注视她转身离开,尔后径直去了图书馆“健康与健美”
的分类书架上寻觅良久,后来一无所获地转而选择了更为便捷的互联网——打开搜索引擎,他非常认真地将最简略的一串字母敲进输入栏:“要怎么做才能长高?”
☆、第11章亚瑟番外2
【由此一来,亚修开始健身、喝牛奶,补充钙质和谷物蛋白,还每天都坚持倒立半个小时以增长身高。接下来的三年间,他回到了故乡继续修学,期待着等到自己的条件能够满足她所有要求时,她就会接纳他到身边。只不过,饶是他用三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四年的高中课程,他也再没有机会见到佩吉哪怕一面。】
麦考伊夫人盯着这一段话足足看了许久,耐心推敲斟酌着每一个措辞和文法。稿纸上前半段浓淡不均的墨迹已经颇显暗沉,体现出岁月积淀的厚重实感,而后半段的字迹崭,墨水还半湿未干。
她揉了揉因长久伏案书写而隐隐作痛的颈骨,再度抬划去了几个不当的用词,然后挪动尖到空白处进行简略的修改。
她向来不喜欢有任何形式的第三方——譬如出版社委派的职业编辑来插手她的作品,因此她总是坚持根据编辑的建议来自行修订文稿。
现在她手中的这一篇已经被弃置多年了。
四年前那一次伦敦之行收获颇丰,麦考伊夫人借由周边几个大小城市为背景6续创作了几篇小说,陷入低谷的事业逐步有了起色。然而接下来的数年间,亚瑟都从没——哪怕仅有一次——提起过毕业离开的佩妮。
她去了威尔士的一所高中念书,而亚瑟则随麦考伊夫人回到了牛津。他偶尔会匆匆一瞥她的社交网络界面,一面悄悄地给她的照片分享点个赞,一面坚持不懈地跑步、健身或者喝上一杯加了蛋白粉的牛奶。
渐渐地,麦考伊夫人很少再叫他“小土豆”
了。他现在身高将近六英尺,挺拔坚实,比例匀称,也总是收到女孩们有意无意的示好,但他从来不予理会。
当麦考伊夫人以为那本以亚瑟为原型的小说终归要不了了之时,却在某一天黄昏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她成绩优异、获准提前毕业的独生子。
“我要去一趟卡迪夫,母亲。”
亚瑟在话筒那头毫无预兆地说道。彼时他才向心仪的高等学府提交了申请,还找了几份兼职准备积攒起大学期间的各项费用,生活稳妥又安定,以至于麦考伊夫人一时之间不太能理解他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的目的。
于是她不加掩饰自己的错愕,疑虑不解地问:
“威尔士府?如果你想要来一场旅行,我猜还会有更好的选择……”
亚瑟很快回答了她:
“去参加毕业舞会。”
麦考伊夫人这下更困惑了:
“你的毕业舞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亚瑟沉默了一下,声线伏低,很慢很慢、几近一字一顿地道:
“不是我的。”
半分钟的思忖让麦考伊夫人明白了他没能说出口的话。她稍加叮嘱了几句就仓促挂断电话,随后从储物箱里取出一卷尘封已久的书稿,端坐桌前提接着末尾刷刷书写了起来。
她知道她那段未完成的故事又将继续下去了。
这是亚瑟人生中头一回踏上威尔士的土地。从牛津坐火车到卡迪夫海湾要花费三小时,他高中以来最好的朋友马修无意间得知后也要求同行,所以一路上在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中也不至于太过无,可亚瑟想着每一秒他和佩妮之间的距离都在拉近,便始终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漫长。
“见鬼的天气——嘿,跟我说说,现在你打算去哪儿?”
马修一头棕乱糟糟的,顶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一手抓着松松垮垮的背包带,视线使劲儿抬高越过火车站稀稀疏疏的零散人影,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
“去参加毕业舞会。”
亚瑟气定神闲地撑开伞,没入沉甸甸的雨幕中。
湿冷的雨水暂时被伞面隔绝,冒出噼里啪啦的浇打声。他脚步微滞,转头看向满脸苦恼的马修,想了想含蓄地提醒道,“要是你没带伞,可以在那边的便利店里买一把。”
“噢。”
马修不情不愿地探手一摸裤袋,掏出一把零碎的硬币来,朝亚瑟叮叮当当地挥了挥,“你真的不慷慨地向我提供共打一把伞的机会?要知道,不光是你,我也有权和高中毕业舞会上的漂亮姑娘搭几句话……”
一股潮风卷来沿海的苦腥和咸涩,亚瑟屏住呼吸,望了眼高悬在火车站广场前的挂钟,头也不回地加快了步,只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在接踵而至的盛大雨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