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桑萝与燕王妃亲热的模样,又见她只独身带丫鬟来赴宴,身边既没有桑夫人的身影,更是不见桑芙,下意识就觉得桑萝这是拣着高枝了,自以为扬眉吐气了,彻底要把继母和继妹蹬下去了。
于是她阴阳怪气率先问道:“王妃,这是谁啊?不先与我们介绍一番吗?”
燕王妃道:“国公夫人到底是心急,我正要介绍呢,这是燕王府未来的世子妃,也是桑家的大姑娘桑萝。”
桑萝到底少出来走动,燕王妃说出她时,有些不常和桑府走动的夫人还在想她是谁,倒是晋阳长公主,记得燕王妃和她打听过桑萝,有些意外地看看桑萝,又看看燕王妃。
大约是觉得惊奇,燕王妃都知道了桑萝的为人,还没有拒了这桩婚事。
国公夫人笑道:“我当是谁呢,我也是常去桑府的,这几年都没见过大姑娘,如今人都到了面前,竟然还认不出来,该打该打。”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有女客到而从不露面,就是病秧子都不会如此失礼数的,国公府人这明显是在讥嘲桑萝不知礼数。
继而她话锋一转:“也不知道那匹云锦你母亲给你买来了吗?说起来,后娘也真是难做,小孩子骄奢,爱那贵重的布匹,理当管教,绝不能助长这喜爱奢靡的脾气,可后娘与继女毕竟隔着层肚皮,桑夫人又是个脾气和软的,管不住你,倒是纵着你为了匹布与母亲翻起脸来。若换成是我,我可不会纵着这个脾气的。”
国公夫人也是继室,家里有三个原配生的孩子,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但也有些谣言,说她苛待继子与继女,所以她总要抓着机会诉苦做继室的不易。
眼下这番话,是为桑夫人叫屈,但更多的也是在为自己正名。
桑萝深知她的脾性,没有与她纠缠,而是眨了眨眼,露出茫然无知的神色,问燕王妃:“王妃,什么是云锦啊?是很贵重的布匹吗?”
她说着越发困惑,“可是最贵重的布匹不应该是棉布吗?厚实暖和,冬天裁来可以挡风避寒,能让我少生点病,是救命的东西,怎么还会有比棉布还要贵的布匹?”
你说我骄奢要管教我懒得反驳,但你在造谣我之前能不能先查查我其实是个连云锦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土包子?
国公夫人说出那句话,自信满满等着桑萝的反驳,她已经准备好用对付家中继子女的方式,用礼教、长辈的威严和母爱去压制桑萝,见过听到桑萝说这话,傻了一眼。
桑至都是正三品的将军了,怎么可能还买不起云锦?堂堂的桑家大小姐怎么可能连云锦是什么都不知道?
桑萝这是在跟她玩什么聊斋志异?
国公夫人刚要反驳,便有夫人眼尖道:“大姑娘,你的手镯是怎么回事?”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声吸引过去看那手镯,国公夫人也只能暂时把话咽了下去,转了目光,但只是一眼就愣住了。
那手镯似乎在掉金粉?
话说回来,手镯为何会掉金粉?
这群贵妇人平素戴的金首饰都是足金,金粉这种东西只会用来洒在信笺等物品上做个点缀,因此看到这掉了金粉的手镯都诧异中透着股茫然。
那茫然的神色简直和桑萝问云锦是什么事,如出一辙。
桑萝也低头,慌忙把手镯摘下来,道:“这是母亲送给我的,是她压箱底的嫁妆,说父亲要回来了,我也该拾掇一下自己,不然父亲见了我要生气的。母亲送来时,这手镯明明是好的,怎么会掉色呢?是不是我戴得不好,磕了碰了?”
那夫人道:“你平素没有带过金饰吗?这明显就不是金子打出来的啊,你看它里面露出来的材质,像不像铁?这是给了个敷着金粉的铁环吧,可当真是后娘难为啊。”
这后半句明显是呛声国公夫人去了,国公夫人立刻反击道:“桑夫人或许是被栽赃陷害的呢?既然给了她金饰,就是要她戴出去见客的,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少不得要被人指指点点,何苦来给自己讨这个骂名?”
那夫人道:“你方才不也说了,你去了桑府这么多回,都没有见过桑大姑娘,可能桑夫人就没想过让她出门见客,只是见一见桑将军罢了,男人嘛,于首饰上总是眼瞎点的,哪会如我们女人般敏感,糊弄一下又不难。”
燕王妃方才笑吟吟道:“方才国公夫人说话太快,我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呢。前儿我去了趟桑府,见了场好戏,只是如今为着两个孩子的婚事,桑将军不好立刻休妻,只好暂时不宣扬开来,我也难把隐情告诉你们,等婚礼结束吧。只是提前与你们说一声,日后看到平姨娘为阿萝操持,不要太惊讶,甚至在外嘴碎说桑府没有规矩,实在是主母难当大任啊。”
燕王妃这话,犹如巨石入湖,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方才还在为桑夫人摇旗呐喊的国公夫人此时脸色一白,顿觉得身边的人也在对她指指点点,她勉强笑问道:“这其中可有什么误会?”
燕王妃道:“现在知道问误会了?你去了桑府那么多次,却次次能碰上阿萝闹脾气,怎么不想着这么巧,会不会有些误会?”
国公夫人被回得说不出来,又害怕桑夫人会连累到自己,毕竟无故不休妻,实在很难想象桑夫人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落得个下堂得结果。
于是国公夫人道:“我瞧每次桑夫人都说得情真意切,因此推己及人,才有些同情,况且二姑娘就很乖巧懂事,我想这能把女儿教得这样好,她做母亲不会不上心的,因此没有怀疑什么。”
燕王妃笑吟吟的:“亲生骨肉自然要上心些,是不是?”
她轻轻掩嘴,“瞧我这话问的,国公夫人最公正不过,自然不会对继子女有偏私。”
国公夫人忙道:“自然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