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至此处,喉咙里涩哑地厉害,她只得抬手去抠捏住,咬牙把那口哽咽呕了出来。狠抿过唇,才续道:&1dquo;我恨你,我也恨那位当今皇帝,你们这对狗男女,把贺临践踏至如此境地,还要夺他的尊严骄傲,我富察氏即便今日就死,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1dquo;你疯了吗!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命了吗?”
&1dquo;我没疯!你不要他算了,我要他!我富察氏可以陪他戴枷锁,也可以陪他入牢房,我甚至可以陪他上断头台!既如此,我还怕那狗皇帝做什么!”
她这一席话说完,也泄掉了身上所有的气力,仰身往积雪地里跌坐而去,下人要扶她,她也不要。只是颤抖着将整张脸都埋入膝盖中。
她抱膝忍了良久,终于哭出声来,后来那声音越哭越哀伤,撕心裂肺几乎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动容。
也许得妻如此,当死而无憾吧。
话本里,一描述到极致的爱情时,就会来一出共赴黄泉。
可是,也许有女人愿意守住礼教守一辈子,但究竟有多少女人,真的肯为深情上穷碧落下黄泉呢?
他们是一双人。
王疏月望着富察氏坐在雪地里的身影,那豁出去一切的姿态,勇气,和贺临是如此的相似。
他们也许不是能够相互扶持一生的良配,他们那种相似的莽撞,也在冥冥之中彼此摧毁,富察氏救不了贺临,甚至会令让他陷入更艰难的境地。但即便如此,王疏月还是觉得,自己突然不配在富察氏和贺临的身旁去要那个她以为能安逸一辈子角落。
&1dquo;福晋,奴才扶您起来。”
&1dquo;不敢当。”
她挡开王疏月的手:&1dquo;王疏月,你若有脸活着,你就活着。我再也不会来求你,也再不会让你出现在王爷面前!”
&1dquo;是&he11ip;&he11ip;好&he11ip;&he11ip;”
她突然也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她为贺临做了什么吗?其实也做过了,可是算是倾力相护吗?其实也不是,她走的每一步都有她的把握,为了贺临,她还不能把自己,把王家全部陪出去。
想着,她也不再与富察氏僵持,从她身边站起身,慢慢地转向灵堂。
好完整的死,好破碎的生。
然而若能完整干净地活着,谁肯被人世打个粉碎。可这世上好像就是容不下清白的女儿,正如这个朝代容不下那会精纳萃的卧云精舍一样。
王疏月自认疏远俗世之情,如今却也忍不喉中辛。
&1dquo;奴才也没有脸再见王爷了。”
***
见真好过不见。
见了以后说什么呢,人要面对的,永远只是和自己相关的那一段命运。当两个人从彼此生命当中被剔除出去的时候,喜怒哀乐,就再也不相通了。
富察氏走后第三日,内务府果然来了人。
第16章采桑子(四)
跟着内务府一道来的,还有两个女人。
如今虽除过服,她们还是穿着素寡的宁绸氅衣。二人在王家的正院里立着,并没有直接见王疏月,而是先让吴宣先单独来见。
吴宣知道她们是宫里出来的人,不敢怠慢,径直将二人让到正堂用茶。
二人一个是太后身边的陈姁,已是年过三十。另一个年纪倒是轻些,约摸二十二三岁,素着脸,眉目尚算清秀。看上却比陈姁还要严肃些。她们也知吴宣不是王家的当家女人,因此彼此稍见过礼,陈姁便开了口。
&1dquo;夫人晓得宫里的意思?”
吴宣应道:&1dquo;晓得。”
陈姁道:&1dquo;王家夫人丧,这事同夫人说其实并不和规矩。”
&1dquo;是,妾知道。王家的老爷,也跟妾细说过了,都是为了姑娘的事,妾是姑娘的姨母,如今这光景,少不得妾来逾越。日后,在跟太后娘娘说明请罪便是了。”
陈姁笑了笑,见她很是知礼,便道:&1dquo;不至于。”
说完,她饮了一口茶:&1dquo;姑娘呢。”
&1dquo;照着姑姑们的规矩,让她在里间候着的。”
陈姁看了一眼身的青衣宫人:&1dquo;你带人进去看吧。还是照他们内务府的规矩,只是都尊重些,不能让姑娘过于难为情。”
青衣宫人起身应是。
吴宣追了一句道:&1dquo;姑姑,我们姑娘脸皮薄&he11ip;&he11ip;”
那青衣宫人却没让她说完:&1dquo;脸皮薄又如何,要伺候皇上,谁不过这一关?这也是为姑娘好,过了这一关,以后没有人乱噘她的舌根儿,谁让姑娘从前担过虚名。”
说完,带着人往里间去了。
吴宣被她说得脸泛赧色,心里极不痛快。
陈姁起身替那青衣宫人赔了一个礼:&1dquo;夫人不要吃心,春环在南书房当了多年的值,人修得直,说话向来是如此,不过夫人请放心,她有她的分寸。”
吴宣能说什么。
担虚名,是说担十一王府的虚名,谁愿意担这个虚名了!
&1dquo;陈姑姑,王家的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夫人去了,再也没有人能替我们姑娘打算,王大人虽也心疼她,但毕竟不能打细处为姑娘着想,我这个做姨母的&he11ip;&he11ip;”
她不知如何说得下去。
王授文默认王疏月入宫,说来也是为了她好,不愿意她后半生毁在一个前途渺茫的王爷手里。二来,恐怕也是为自己的政治前途考虑。至于宫里,自然有宫里的想法,讳莫如深不可捉摸,但一定也是为了某些人的谋划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