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新还真是头一回瞧见墨回在哭。
她一时颇有些手足无措,手中捧着的鸽子也不知该不该先放下才好。倒是思思自己跳了下去,似乎对这久别重逢的主仆两个颇为不屑似的。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瞧你这模样,还以为郡主我是死了。”
何念新见怀中一空,便抱起手臂,道是。话一说完,却自己有点后悔,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好歹这小子也是在替自己担忧。
墨回赶紧道是“郡主,大过年地,不要说那个字啊!不吉利!”
何念新无语。
“本郡主有正事要做,不要纠缠这点小事了。”
何念新扫过鸽房里的鸽子,“你最近这些日子倒也没有闲着。”
墨回也不邀功,只道是“小的惦记着郡主早晚还要回来,还用得到这些,便都好生养着。您此次来,可是需要送信?”
前院那些小祖宗来了有两天了,墨回也知晓他们是自家郡主的师兄师姐,打探过郡主是同这群人一起回的梁京,虽是另有要事,并没有来看一眼便进城去了,但墨回觉得,自家郡主总归还是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到时候便能见得她平安归来了。墨回在心底里这般说服着自己,但总归不如亲眼见过何念新好端端地在自己眼前来得踏实,是以见人终于站在这儿了,墨回才没忍住眼泪。
做仆役的也不敢太过打量主人家,墨回确认过何念新无恙后,立时便抽了抽鼻子,主动问了。
何念新的确是要送信,打量过鸽房后便问道“可还有能飞凉城的鸽子了?思思就安安稳稳地留在这儿吧。”
好歹是这么多年来她跟怀夏间的传书青鸟,长途跋涉这种事,还是别劳动它了为好。
“有的,有的!”
墨回便吹了哨,从鸽房里唤出几只来,“郡主不曾得见,这几只都是新驯出来的,飞得又高又快,飞一趟凉城轻而易举,定能替郡主将信带到了!——可是要寄给王爷?”
墨回这几日特地打探过自家郡主是如何英勇地救父、救城、救国于蛮族手中的,自然知晓自家王爷如今正在凉城守着,便问道。
何念新点点头“正是。”
说着,她找墨回伸手,“你去拿绢布和笔来,我行李带得少,没带这些累赘入城,信还没写呢。”
墨回一怔,他不过是个下人,素日哪用得到纸笔这种东西,何况那日被假郡主给抗出来着实匆忙,也没想着要带这些外物。
见墨回这处面有难『色』,何念新撇了撇嘴“没有?”
“郡主明鉴。”
墨回嘿嘿傻笑。
“算了算了,本不该指望你。”
何念新一甩手,倒是自家仔细研究了一番,恍然问道,“我女夫子在别院住的几日是住在哪里?我去她住所一瞧。”
思来想去,好像也就这一位才能在逃难之余不忘将文房四宝捎带上了。
墨回男子之身,哪里能去得女夫子的住处,只能给自家郡主指了条路。何念新自己便兴冲冲地去了。这别府不比贤王府小多少,住下王府中人绰绰有余,女夫子走后,她这临时住了几日的屋子便给锁好了,不教旁人『乱』翻。何念新自认不是那个“旁人”
,翻墙便跳了进去。
果真房内还有零散着几本闲书点缀,桌上摆着笔架、笔洗,白纸却是没瞧见。何念新翻找许久,总算是在一本书下面瞧见了压着的一叠纸。
先生呀先生,我就取你一张。等万事平定了,接你回来后,你若计较,我再陪你百张也无妨!何念新心中道是,这么念着,她揭了头一张纸下来。
却见下头的纸上还有字,清清隽隽,正是女书所写就。何念新一怔,她长久地跟怀夏用女书通信,读这书信并不费劲,是以极快地认出了那是女父子的字迹,写的是“寄柳”
二字。
鬼使神差地,何念新将那一叠纸塞进了自己怀中,这才提笔来以密文给自家父王写信。
先是报了平安,而后写了梁京城内所闻之事,倒没有像跟自家师兄们吹嘘时那般夸大言辞,是自己同怀夏的猜测,便老实地写明了是猜测。末了,何念新笔尖一顿,恳切道是“女儿不知此人所求为何,担心其图谋甚大。还望父亲早做准备,凉城之军,不可交由他人之手!如有所需……”
何念新叹了一声,念起怀夏吐出的那三个字来,“可兵梁京,以清君侧。”
最后一笔,落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