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一家莫名被治了罪,贤王妃却没松开绷紧的弦,本以为少说也得被太后训斥一番,未曾想半个多月过去了,宫里竟没半点动静,又仿佛将贤王府忘了似的。
贤王妃颇觉奇怪,是谁下了太后和今上的火气?
她自是不知道宫里有怀夏,小小年纪却替她府上周旋的,一直七上八下地,却又恐怕府里的假郡主太常出去走动,被人看穿,还是守着贤王的嘱咐,将府门好生关着。
如今贤王府里,能算得上自在的,大概也只有那假郡主了。
假郡主习武比真郡主要惫懒一些,但一招一式却更为精妙。拿剑挽了个剑花,剑光所至,轻抚早春花叶,只听簌簌两声,她再向前伸手一探,手中便多了一捧花来。
并非是什么精心伺养的名花,不过是杂『乱』地开在院中的小家碧玉。假郡主嗅了嗅,没什么味道,也不好作个假模假样的享受表情,便又将手里的花分了两把。
一把是送去了贤王妃那儿。
贤王妃再是俭朴之人,房舍中也不缺满目玲珑。这点野花,缀在其中,仍是显出三分寒酸来。但假郡主却还是好好地摆弄了两下,对贤王妃道是“见王妃这几日总是愁眉苦眼地,便送这春『色』来,好让王妃舒心些。师兄昨日又来信报平安了,郡主很好。”
也不等贤王妃回话,假郡主捧着另一把花,去了女夫子那处。
何念新那日走得匆忙,她离去这事知晓的人又越少越好。是以如今府上,除了假郡主、贤王妃、墨回三人外,其余人还都被瞒着。
假郡主也只能扮作真郡主,每日里还得去读些之乎者也。
她仿着何念新,写一些狗刨一样的字和不知所云的文章,不觉十分无趣,却也得兢兢业业地假装下去。今日她送花过去时,比平日早了不少,女夫子似是永远都安静地坐在房中,今日则是在同自己对弈。
假郡主看那黑白棋子颇为头疼,又极其警觉。她观察了何念新许久,还从未见过何念新跟谁手谈过一棋,也不知是会还是不会,是好手还是臭棋篓子,不会『露』馅吧。
虽是有这般担心,但假郡主面子上也不显,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了应付的法子。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左右看了许久,也没见房中有个瓶瓶罐罐的摆设,最终将眸光落在了桌前笔洗上。
女夫子的笔洗是个简单的雕花柳木,四面刻了四副仕女图,个个眉眼模糊,衣饰粗烂。
假郡主便凑了过去,把随手采的野花随意地撒进这粗糙的笔洗里,七歪八斜,倒是般配。
女夫子一怔,才觉察假郡主的到来,望向那野花,问道“此花何名?”
“这叫堇菜。”
假郡主笑嘻嘻道是,“我瞧它既不高洁又不富贵,诗歌里也未见人给它歌功颂德,恐像先生您这样的文人墨客,不会认识它吧。”
学了何念新的一嘴歪理。
女夫子轻笑,也不责怪假郡主这话说的唐突,反而将那几株堇菜收拢起来,取了一段绳系起,把玩了两下。
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是“不过是天生地养的凡物,哪里来的品『性』。文人墨客,抒得不是物,而是自己。”
假郡主又转了转眼珠子,一手托着下巴,同女夫子挨得极近,立刻便问道“不若,就由先生来借堇菜抒一番己思?也好教学生学习一二。”
女夫子淡淡瞥向她。
假郡主好奇地眨着眼睛,俨然一个十多岁的天真少女。
“便留作你今日的课业吧。”
女夫子最终道是。
假郡主哎呀哎呀地叫着,显然是不想写这个诗。
女夫子却不松口,任由她从旁耍赖。等了半晌,径直收了面前棋子,也不留那残局,只道是“到时辰了。”
假郡主便灰溜溜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掏出纸笔来。
女夫子这院落极为清静,贤王妃本欲安排下人来服侍,却被她推辞了去。是以在这处院落里,只得她二人在此。
这一日,课上到一半,却有丫鬟叩门。
女夫子眉头略蹙,朗声道是“可有急事,非要现在来扰?”
假郡主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便回过头去。
那丫鬟却道“先生,是您家中托人来送了东西。”
女夫子却是舒展了眉头,叮嘱假郡主自己先读书,便匆匆赶去了。假郡主早便把手里这本烂熟于心了,也没认真背,随手翻看着,等了一会儿,见女夫子手中提了一个精致小瓶进来。
瓶口塞得紧紧地,走起路时,能摇出点水声。需得用瓶封好装起的东西……假郡主转念一想,便想到了几样,毒,『药』,或是……酒。
女夫子不过是个教书的女子,毒或是『药』的可能可不大。想到这儿,假郡主没忍住,吞了口口水。
许是那声音太清晰,女夫子抬起眸子来,瞥了一看便没在认真念书的假郡主一眼,道是“烦请郡主把书合上,背一下第九篇。”
假郡主赶紧照做,背书时摇头晃脑,倒颇为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