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夏瞧着这不大的郡主,没来由地便觉得她靠不住。这般行事作风,半点也不似她往日里被自家母妃所教导的明哲保身之道,一瞧便是个能招惹是非的。是以纵是被点名了她怀有心事,怀夏也并不敢将那心事同何念新言明。
小小女娃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纯『色』偏粉,嫩生生地,在月光下甚是好看。
何念新却哎哎两声,压低了声音道是“你别咬呀,看得人怪心疼。”
“……”
怀夏少与外人打交道,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局促地将眸子瞥向一畔,不出半点声音。
“哎呀,我好不容易跑过来见你,你倒是同我说说话,好是不好?”
饶是胆大包天,何念新也不过是个才十岁的女娃娃,瞧怀夏不打算理人的模样,犯了愁。
她将自己的身影好好地藏在床边阴影里,保证任谁也无法打眼便瞧见她自身所在,才转了转眼珠子,揣测道“我瞧你,不像是有朋友的样子。我想当你的朋友,才来找你的。”
“……‘朋友’是什么?”
何怀夏闷了半晌,这才小声问道。
小公主在人前极少做声,是以何念新这也是才在这般寂静的夜里捕捉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像是极细的丝作弦,拨弄出的三两音调,沁入心扉。
只是何怀夏所问,倒是大大出乎了何念新所料。
她哪里知道,小公主长到这个年纪,身周无非便是母妃、宫女与太监。偶或能见着父皇、太后,同龄的更是只有弟弟妹妹们。至于命『妇』们偶或带入宫中的娃娃,却是因着何怀夏外家不显,也并不同她来往。
怀夏还真的从未有过朋友。
何念新只好苦思冥想,该怎么解释朋友呢?“朋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嗯,就是我有了好东西要带给你,学了好东西要教给你!”
说到这里,何念新猛然想起什么来,赶紧猫着腰去,先将窗户掩上了,才从怀中掏出来,在怀夏面前晃了晃,“这是今天太后赏我的夜明珠!好看吗?送你了吧!”
那夜明珠有小娃巴掌大,通体圆润透亮,光『色』润泽,也不耀眼。何念新拿着,没有半分老实,立时将圆球滚送到了怀夏的床上,骨碌碌地送到了怀夏身畔。
“我不能拿,让别人瞧见了不好。”
何怀夏藏住了眼底的喜欢,又推了回去。
若是换个人来,恐怕何怀夏还会怀疑这人是来炫耀太后赏赐的。但对着何念新,小公主却无法起这般心思恶意去揣测于她。
眼看着夜明珠要滚落到地上,何念新赶紧猴子似的伸手一捞,生怕这珠子砸到地上,叫外头什么人听见声音,进来探看。捞到了这珠子,何念新瞧着怀夏又一次转开的眸子,只当是自己惹了她不喜,懊恼道“你是不想同我作朋友吗?”
怀夏听着她懊悔的声调,倒反而犹疑着放慢了音调“你……你说,你学了的东西,都会教我,是么?”
“那当然!”
瞧怀夏并没有恼自己的意思,何怀夏又雀跃了起来,忙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想学什么我都教的,我可是特别厉害的!我已经跟父亲学了五年的武了,还会轻功!你想学翻墙吗?我可以带你出去玩。——虽然外墙太高了,出不了宫,还得等咱们再长大一些……”
出宫?怀夏可从未敢起过半分这等心思,此时一听,心头不免一惊,忙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她倒是没有这般远大的心思,只小声问道“那……安河郡主可是识字?”
“你唤我一声念新姐姐吧。”
何念新掰着手指算,“咱们有同一个嗯……太太爷爷呢。”
怀夏瞧着她费了半天劲儿才算出来的结果,只暗自摇头,又坚持问道“你可识字?”
“哎呦,我可是天天被娘亲逮着摁在桌子前写写画画地,头都大了。”
何念新愁得很。
怀夏在心底里叹了一声,感慨道人各有命。她羡慕得不行的东西,到别人那里,反倒仿似是一种折磨似的。再瞧何念新,便有一股子由羡转的气恼了。
何念新却是转了转眼珠子道是“爷爷和易爷爷也是咱俩这般,一个爱文,一个习武。爷爷说,年纪大的要照顾年纪小的。——我、我努力让我娘亲教我,然后再来教妹妹,好不好?”
“……真的?”
何怀夏不敢置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