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尴尬着笑笑,确实有一点疑虑,毕竟女莹是她的亲侄女,为今后打算也是正常,“夫妻这么多年,我怎么会怀疑你,只是担心伯仲罢了。”
赵氏笑笑,她知道丈夫对自己有疑虑,当年他那两个侍妾合起伙来一致对她,而他也对这桩政治婚姻不满,家里没少闹腾,以致她丢了第二个孩子,此后便没再生养。他对她,始终还是存在顾忌啊。
女人,可怜的,不光要被当成物品交易,还要被当成敌人防范。儿子、丈夫,都不能为她庇护,她永远要自己活着,扛着李赵两家人的欢喜聚散,“我是老爷您的妻,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违背这个前提,您一定要记住了。”
低下睫毛,掩去心中的怅然,误会就误会了吧,只要她问心无愧,上天入地都会走得顺畅。
***
相比赵氏的怅然,白卿好得太多,因为到此刻她都不知道生了什么,她从没想过会有孩子,当年饥寒交迫烙下的毛病,多少大夫都说她与子息无缘,所以她才会那么坚决地认为她不会有他的孩子,事实也证明了她的坚决没错,跟了他这么久都没有,所以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只是以为那是月信,就像之前多少次无序杂乱的月信一样。
后天就要动身回西平了,回到西平后,她的关系网络就不会这么闭塞,暗暗盘算着,要先给自己找个好去处,不能离西平太远,但也不能住在西平,那是个是非之地。他说过要给娉儿自由,当然,这自由不可能是把娉儿交给她,这一点她很清楚,所谓的自由不过就是比李家的其他女儿嫁得普通一些罢了,但这已经足够了,幸福就是普通的,不特殊的。娉儿也有十二了,到了定婚嫁的年纪,所以这次回去,她会敦促他实现他的诺言。
至于白致远,他的事不能急,毕竟她还不清楚他到底用白致远在做什么,这个男人的野心很大,相对的,他的心思也极缜密,太急切反而会做错事,她相信白致远一定会来找她要更多的冶炼方子,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大公子。”
侍女的声音打断了白卿的思绪。
他来了,坐到床前的绣凳上,看她的神情有些怪异,似乎带着些……说不出的东西,像感伤,又不像。
“你留在这儿吧。”
开口便让她失望的话。
“怎么了?”
她不得不怀疑是赵政宸的原因,因为今天只有他来过,也许是他为了妹妹的幸福说了些什么,毕竟她是他的“宠妾”
,很可能会影响到他未来主母的幸福。
“没怎么。”
他不愿多做解释。
看着他,白卿压下追问的欲望,早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的婚期之后吗?
“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白卿勾唇,原来只是因为她的病痛,心情倏然顺畅,“我没事的。”
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而已,她没那么娇惯,“再说路也不远。”
而且还都是坐在车上。
“你就那么想回去?”
看着她的笑意,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说得都是真话——她不会为他生儿育女,所以失去孩子也不会让她伤心难过。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悦,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还是掩去了脸上的笑意,“……”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什么话也不答,多说多错,而且他像是被谁惹起了脾气,她不愿引火上身。
谁也没想到他们就这样作别了,一个带着了然的不满,一个被莫名其妙的误会。
他是喜欢孩子的,尤其这还是他第一个孩子,只可惜在他得知他存在的同时,又在刹那间失去了,没人能理解他这种心情。
而白卿,在他走后才得知真相,抚着肚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起来了,先躺下吧。”
赵氏一进门就见白卿半坐在床沿,捂着小腹呆,“这可算是小月子,亏了身体,以后可就要疼到自己身上了。”
招呼侍女扶白卿上床。
“大夫说多久了?”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
赵氏愕然,因为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更没想到她竟然还不知道,转脸看一眼旁边的侍女,侍女吓得赶紧低头,她也是劝少夫人喝药时说漏了嘴,怎么知道少夫人自己还不知道?
“说是还不足一个月。”
白卿低下眼,窝回被子里,直到半夜才哭出声,想想那疼痛原来是孩子在哭泣,在向她求救,而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
赵氏放下针线,来到床侧,伸手轻拍着白卿的被子,哭吧,有眼泪比没有的好,当年她也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在午夜哭泣,为了那个无缘一面的孩子,“兴许孩子是找到了更好的去处呢?”
坐正身子,望着跳动的烛火不禁一笑,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婷儿离开的时候,我也总在想,为什么当时不能忍一忍,为什么会为了那么点男女情事就丢掉了我的宝贝,可不管我怎么自责,怎么伤心,她还是回不来了。”
所以她给她取了个名儿,不管她是不是女娃,就当她来过了……
***
捱过隆冬,过了三月阳春,京城进了初夏,到处开着白色的闭子花。
他终于还是成亲了,娶了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听说迎亲的队伍从王府一直排到西城门,很热闹,再后来,又听说他有了妾侍——一个来自赵家的旁亲,同样是大家闺秀,那个妾侍还有了他的孩子,这一次他真得要做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