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贵人平日侍奉你、哀家和太后都是极勤谨的,待皇嗣降生,可不要委屈了她。”
太皇太后又道。皇上在南苑出的事,虽然叮嘱了人不许外传,但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有一丝风声传到了慈宁宫里。
太皇太后本来听闻皇上受伤后大惊不已,但见皇上请安时倒也全须全尾,齐齐整整地回来了,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见皇上对此事只字未提,便知他是存着怕自己担心的孝心,心中又是责备又是心疼。又听闻是淑岚在其中力挽狂澜,虽然不知其中深情底理,但还是在心中给淑岚记了一功。
“皇玛嬷与孙儿想到一处了。”
玄烨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距离生产之日越来越近,淑岚也越发地紧张起来了。
生产之前除了打下手、服侍的宫女以外,还要有接生嬷嬷四人,两人在内室中助产,两人在帐外备用随时等待传唤。
淑岚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的剧情,都说在生产之时,接生嬷嬷最容易动手脚。本来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当日现场又会忙中生乱,万一有手脚不干净的人趁机作梗可就糟了。
淑岚将此疑虑同青雀一说,青雀便笑了,“小主所虑也有道理,但生产那日的嬷嬷是皇后娘娘亲自定下的,个个都细细查验过,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嬷嬷,经手过不少婴孩,想来无事。”
淑岚听见她这么说,便松了口气。佟皇后亲自选的人,想来都是家底清白的人,不会有错。
但主观上没有恶意不代表不会办错事。
这些嬷嬷虽然经手过婴孩无数,接生产妇的经验足够,但是并没有基础的医学常识,对于卫生、细菌一类的知识也并不比寻常的宫人多到哪去,只是一味靠着经验办事。
但是她们没有常识没有关系,宫中是有的是人有常识,那便是太医院中的太医们。
太医们先是认识到了细菌,又在利益和权力的诱惑驱使下,不停地推进新的研究,如今对于消毒杀菌的意识已经非常完善了。
淑岚便叫张怀派上几个太医院的太医来为接生嬷嬷们讲课培训,在这个世代,接生这一项是几乎完全独立于医学范畴的一项技术,身为女性的接生嬷嬷不能学医,而太医们则因男女大防不得入内室介入生产,因此对于产妇的经验甚至还不如有经验的接生嬷嬷。一旦产妇生命危急,太医们便只能隔着一道帘帐跪在外面干着急,盲人摸象一般地说乱说些止血或是催产的方子叫产妇服下,接下来的事,便全看运气了。
年长的太医要留守在太医院承担诊治和研究的任务,培训嬷嬷们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年轻的太医身上,嬷嬷们一开始自然心里有一百八十个不服气。
“我从前明开始就做接生嬷嬷了,怕是接生过的孩子比这些毛头小子见过的女人还多些!”
“进了产房哪有时间穷讲究,洗那么多次手?你们这些小年轻,一看就是不知道产房有多忙多乱……”
“这帕子这么白,我看着挺干净的,哪有你说的细菌?”
如此种种,一言不合便吵得面红耳赤,吵得淑岚在里间卧着都能听见了。
“这些经年的老嬷嬷可真是不服管……”
青雀听见她们在外面的喧闹声,脸上也不好看,刚想出去训斥两句,却被淑岚拉住了。
“眼见为实,你去叫太医院的人取一台显微镜来教她们便是了。”
淑岚说道。这些人都是宫中经年的老嬷嬷,对于年纪轻轻的太医院太医们有不信任感也正常。人要脸,树要皮,若是得罪了她们,让她们在接生时不上心,或是出了什么差池,吃亏的便是自己。
果不其然,在老嬷嬷们依次排队看了显微镜下的白毛巾涂片、各人手上的细菌涂片一类之后,刚才那些呛声的老嬷嬷们纷纷住了口。
“你刚刚还说自己手干净嘞,现在就你的手上的脏东西最多!”
旁边几个嬷嬷开始对着其中一个方才嗓门最大的嬷嬷哄笑起来。
“咋、咋会呢,我早上才洗了手,也没摸什么脏东西啊?”
那大嗓门的嬷嬷声音也低下来了,摸着后脑尴尬地笑。
“兴许就是你这个一遇事就去摸头发的习惯,才把手弄脏的!”
另一个嬷嬷一语道破,那大嗓门嬷嬷连忙触电似的放下了手,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
见嬷嬷们终于开窍,太医们也终于松了口气,洗手法、剪刀毛巾的消毒法、接生时为防止污染而特意制的头套的用法等都一一教授给了接生嬷嬷们。
听闻接生嬷嬷们学得认真,淑岚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导致产妇和婴儿丢掉性命最大元凶——卫生问题若是能被解决,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也算是上了一道保险。
尽管事事都安排顺利,但意想不到的事情总会发生,淑岚距离太医院算出来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本是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点着小灯,吃着点心,看着话本,忽然便觉发动了起来,一时间话本都掉在了地上。
“小主,小主?”
青雀在外面值守,听见话本子落在地上的声音,便觉得不对,推门进来时便见淑岚呼吸急促地趴在榻上,便知淑岚是提前发动了。“小主,莫慌,奴婢去传接生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