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便又笑:“嘤嘤,你又来这招……”
罗令妤:“谁是‘嘤嘤’?!你不是我父母,不要乱给我取字!”
陆二郎神思恍惚,因虽然他从梦中知道三弟和罗表妹暧昧不断,情意渐笃;然在现实中,其实很少能看到陆三郎与罗娘子这般好的时候。二人眉目传情,情思若有若无,但是陆三郎和罗令妤除了那日因吵得厉害、在陆老夫人那里闹出“求娶”
,其他时候,他二人很少将情表露得这么明显。
陆昀和罗令妤似都心有顾忌,不愿光明正大地表情,不愿让人觉得他二人必定是一对。不到尘埃落定那一刻,陆昀和罗令妤都不太承认自己的心。
这般含蓄的作风,与整个南国上流士族的开放都不相同。
陆二郎唏嘘:这两个弟弟妹妹,难怪能看上眼。脾气都是有些怪的。
自来养尊处优、受尽家中资源倾向、父母为他铺好一切路的陆二郎并不能理解,那并非是脾气怪。而是不安感,不确定感。怕虚无缥缈的未来,怕自己不值得。哪怕自己已是世人眼中的出色男子(女子),在感情上,却始终不能自信。父母早逝没有带来的安定感,在其他地方看不出来,在碰触到感情时,陆昀和罗令妤本质一致。
大约现今是在陆昀自己的院子里,陆昀和罗令妤才自在些,才会说着说着就搂抱到了一起……陆二郎痴痴在院门口看了一会儿,那两人也无知无觉。还是打帘子出来的侍女看到了院门口的陆二郎,重重咳嗽了一声,陆昀和罗令妤才看过来。
陆昀和罗令妤淡定地分开,各自与陆二郎见礼。陆昀面皮厚些,神色如常;罗令妤努力如常,看向陆二郎的美目,却到底带了些羞意。
陆二郎叹口气。
罗令妤偏头不解:二表哥何以叹气?莫非不喜她和陆三郎在一起?可是她明明听陆昀说……
陆昀看到陆二郎,心情微复杂,因他今早与陆老夫人请安时,才知自己一直误会了二哥。二哥从不曾喜欢过罗令妤,他对罗令妤那般照顾,大都是看在自己面上。陆昀俯身,长袍撩地,他恭敬地作了一大揖:“祖母告诉我,我与令妤的事,二哥帮我们说了话。我这便听二哥的话,去南阳一趟,帮令妤和范氏解除婚约。多谢二哥帮我。”
陆昀望一眼罗令妤,示意罗令妤也过来跟陆显道谢。罗令妤抿唇一笑,挪步而来。
陆二郎:“……”
陆二郎幽幽道:“若……我说我后悔了,不该帮你二人求亲呢?三弟能否当不知道这件事?”
走过来刚准备行大礼的罗令妤一愣:“……”
陆昀诧异地扬眉: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陆二郎缓缓点头,语气更怅然了:“不能是吧?我便知,我好心办了坏事。我素来不擅棋,大局观、格局远不如你。难得我执棋一次,雄心大略,却见满盘棋局看不甚懂,黑白子纵横厮杀,又缺漏不断,非我能补。为何上天不干脆让你来执棋呢?明明是你自己的事啊。难道是因为你有死劫难渡,我却没有么?”
“我本人间山水郎,上天缘何捉弄我?”
陆显心中悲戚,想若是三弟陆昀自己能做梦、能预知未来,比他好多了吧?陆显实在力不从心,他爱好山水清谈、写诗作赋,一生愿望不过是游山玩水,寻一二知己、有红袖添香。家中有三弟这般自幼就惊才绝艳的神童,陆二郎早就想开,想自己容貌、才华皆不如陆昀,对政事、天下局势的敏感度更是远不如陆昀……也许他只有运气好过陆昀。运气好的人,就该担这种责么?徒然不管他是否有能力?
陆昀挑下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二哥。
罗令妤微微不安,这时候的陆二郎,与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安静、内敛、总是板着脸训弟弟的陆二郎,已经判若两人。
陆二郎说得痴了:“既我不能补棋,上天何以让我执棋?且旁人家要不要嫁,要不要娶,和我的干系那般紧密么?我自己的因缘尚且没看到,我难得观到天地玄机,为何总是观旁人的命运……”
何以他总是梦到三弟和罗表妹呢?
还总是不得善终?
嫁了衡阳王不得善终,嫁了陆昀也不得善终……难道罗表妹还得嫁他么?或者他从哪里扒拉出一个路人来?
陆二郎快被自己的梦逼疯了。
而在现实中,这一次,连素来察言观色、擅长讨好人的罗令妤都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给出建议:“二表哥,你是否太累了,请侍医来开些安神的药吧?”
陆昀:“……妤儿妹妹说的有道理。”
陆显望他们一眼:……总被人当疯子,人生何等艰辛!
陆显意志消沉,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余光忽然瞥到有影子闪过。他偏头看去,见是院门口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看到他在后,那小厮就犹豫着要退出去了。这小厮,分明是陆三郎用惯了的小厮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