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祝临风笑了声,“本就是个三寸丁,若再背个人,只怕要给压土里去了。”
他原就嘴毒,此时有些气性,言语间更显刻薄。
常有人讲,做师兄的,兄长的,理应让着师弟师妹,让着小的才是,祝临风却不以为意,在他的认知里,合该人人都敬着,让着他才对。
他把殷停打横抱着,姜太平瘪着嘴跟在他身后。
他嘴上说姜太平是三寸丁,实则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他的女相在女子中身量尚算高挑,可和近年来逐渐张开,已有成人轮廓的殷停比起来就明显不够看了。
殷停叫他抱着,脖颈狠狠后仰,脚尖几乎及地,瞧着分外滑稽。
姜太平捂着嘴笑,小跑着上前,抱起殷停的双腿,仰着小脸说:“祝师兄,我知道错啦。”
祝临风哼了声,却没拒绝,默认了她帮忙的行为,心软了,嘴上仍是不饶人。
“这就是你日后讨饭的住所,好生熟悉着吧。”
姜太平沮丧着脸。
两人抬着殷停横着进了门,转入内室,正好瞧见狗剩往破麻衣堆里挖人的场景。
那是个年岁更小的女童,约莫只有三四岁。
瘦骨嶙峋的,巴掌大的小脸,胳膊一样细的麻杆腿,比姜太平当初还要瘦弱几分,若不是轻微起伏的胸膛,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姜太平一见便软了心肠,走上前去,女孩面色酡红,呼出的湿润烫,她半跪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童的额头。
高热。
姜太平此时眼里流露出的温和、坚定,与以往的撒娇卖痴,胆小怕事绝不类同,她像是在一个呼吸间长大了。
慌乱的狗剩被她的镇定安抚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把怀里的女童轻轻地递给了她。
姜太平揽着女童,将经脉中的法力转化成寒凉灵气,用灵气包裹了女童全身,笼罩在一层冰蓝浅光中的女童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
狗剩松了口气。
姜太平并起手指,以法力为笔墨,天地为符纸,在空中飞快写划。
极复杂的去病消灾符几乎在眨眼间就成了,她手一点,灵符注入女童额心,空气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清新香气。
将殷停像破麻袋一样随意丢在地上的祝临风默默看着。
他知道,一直以来姜太平都对自己存在误解。
在门中,他总是能见她因攻伐之术不能入门而暗自垂泪,甚至觉得自己是根朽木,既对不住师父的授道之恩,又对不住师兄的照顾之情。
她总是在哭。
但他觉得,要想学会某样东西,某种本事,第一要务是:要、想要、无与伦比地渴望掌握的心情。
那种心情就像酒徒遇见美酒,饿鬼遇见珍馐。
姜太平却没有,她不是学不会,而是从心底在抗拒这一事物。
拒绝攻伐,拒绝人与人的斗争,她否定了自己生出锋芒的可能。
毋宁说,她的才能迥异于常人,用伤害他人的能力换取了更为强大的守护之能。
当然,这都是祝临风个人基于对姜太平性格的了解做出的解读。
师父可能另有见解。
至于殷停……
他估计是沾沾自喜于师妹如此的不靠谱让他有表现的地方吧。
祝临风不屑地瞥了睡得毫无知觉的殷停一眼。
视线再度投向姜太平,只见她怀里的女童在祛病消灾符的作用下,很快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