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柔清脆的站点播报女声,现在却更像是挥之不去的追魂魔音。
看得出陈昊十分紧张,他坐立难安地不断调整坐姿,视线在面向站台的车窗与『液』态门上的视窗之间来回移动,整个人仿佛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只要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就会一窜而起,逃之夭夭。
可是他们无处可逃。
列车正停在德蒙酒店后的第一站,这一站点没有如德蒙酒店获得命运女神的眷顾,也没有如金斯特获得国民护卫队的舍命维护。
稀稀拉拉的“人类”
在站台上游『荡』着,这里早已没有猎物让它们追逐。充斥在站台之内、寻不到根源的女音与新近抵达的列车显然刺激了它们,一部分漫无目的地仰天嘶吼,似是因找不到那个不断出声却无影无踪的猎物而愤怒,一部分则贴在列车道外,徒劳抓挠那面看不见却阻止了它们前进的不明物体。
除此之外,还有极少数在无意中走到大敞的列车车门前,『迷』『惑』地闯入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再被无知无觉的送往城市的另一处。
陈昊数次屏息,唯恐见到那扇粗制滥造的“假门”
轰然倒塌,涌入一群穷凶极恶的青面獠牙。在狭窄的车厢里,他的弓箭全无用武之地。颜槿的格斗技再出类拔萃,也不可能依靠一双拳套与这些患病者对敌。
幸好直到列车启动,他想象中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天啊,我参加决赛都没这么紧张过。”
陈昊郝然擦去自己的满额冷汗。他们的列车临出站前,他亲眼目睹有患病者闯入平行停靠的另一辆列车车厢内。不管是颜槿的办法有效,亦或是上天庇佑,他们总算度过了第一关。
“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十六站。”
颜槿毫不留情的泼下一瓢冷水,话虽如此,她的拳套内也是冷汗津津。
陈昊对颜槿的打击无可奈何,他当然知道前方困难重重。事实上,经过的十六个站点中有三分之二属于繁华路段,危险『性』几何倍增。但逃避现实本就是人的本能,颜槿却连这短暂的安逸都吝于留给他。
“颜槿,你一直都是这么冷静理智吗?”
颜槿逃避般地把目光转向窗外,有短暂的失神。
“怎么可能。”
假如她能一直保持冷静与理智,又怎么会陷入一段不该生的感情泥潭之中?又怎么会冲动地向那个人开口告白?
再见面,她会是什么表情?
惊喜?或者厌恶?
仅仅是对后者一掠而过的揣测,颜槿胸间已经感受到难以承受的撕裂。
她对她避而不见,她是嫌恶她吗?
“那个……”
陈昊从颜槿轻微的表情改变,察觉到自己大约无意中触碰到了颜槿的某个雷区。他希望能弥补自己这个不明所以犯下的错误,打算寻找一个新的话题,目光落在颜槿手上,终于问出这个疑『惑』已久的问题“你怎么会想到带上拳套,这东西……现在似乎不太实用吧。”
在陈昊看来,一对合金制作的拳套甚至还比不上抵在制作支架的普通棍棒。要知道一个正常人和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近身相搏,吃亏的永远是正常的那一边。
不管那些遭受病毒感染的病患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样,但他们本质上依旧属于人类中的一员,颜槿总不至于动用拳套打得对方筋碎骨裂。
碍手碍脚,连空手都不如。
颜槿敷衍了事的吐出四个字“聊胜于无。”
她当然不会告诉陈昊她原本的计划是以取拳套为借口,等保管员落单后,打晕保管人员,夺取他们身上的激光武器。
以她的格斗技而言,这不是难事,却没想到保管室内会聚集那么多人,让她的计划落空。
颜槿并不是一个特别讲究规则的人,但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抢劫之实。
事已至此,前途未卜,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时间与路程共逝,近乎横跨一个城市的距离,即使在高科技的压缩下,依然漫长。
保护罩间的天际已『色』泽暗淡,灰蒙的云层严丝合缝的拉出一层帷幕,阻挡在城市与天空之间。保护罩下的部分,却依然地投『射』着碧空如洗,夕阳璀璨的虚伪。
一明一暗,仿佛两幅基调截然不同的画作,被顽劣的孩童浸泡入水,强制糅合在一起,掺拌出格格不入的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