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上下左右早已被弓箭手包围。戚沐九刚从暗室出来,箭矢便如密集的雨点般向她飞射而来。
她以石门做挡,趁机就势一滚,躲到佛龛之后。卫兵们见此,持剑合围靠近。见彼此的距离差不多之后,戚沐九自怀中摸出一枚霹雳弹扔向对面。
众人忙着躲闪,却还是被烟雾困在了原地。烟雾中致迷致幻的药物,一经吸入,他们就已浑身无力,委顿在了原地。
楼上尚未被波及到的弓箭手隔着烟雾找寻戚沐九的身影,却早已不见其踪。几人忙捂住口鼻往阁楼门口冲出,待呼吸顺畅缓过劲来后,才分散于阁楼四处开始了严密的搜寻行动。
阁楼外有人把守,她不可能从那里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往楼上而去。
卫兵刚赶到阁楼另一面,却见那人已从三楼的绳索上飞身掠到对面的一棵高树上面。他们搭弓射箭,却因距离太远而射空了去。
正在这时,一支箭矢势如破竹般射向了高空中即将落入树上的灵巧身影,只见那人迅以左臂侧身格挡,距离太远看不太清,但应该是短刃之类的护身兵器。
见那人落到树上,右手一拉绳索收入腰中,几个起跳间便消失于院墙之外。
那射箭之人缓缓收回视线,将弓箭丢给身后卫兵,沉声道:“即刻去追。箭头涂了麻药,她跑不了多远。”
这时有卫兵来报,“禀指挥使,那人的同党越入西侧的凤月池,属下已派人下水搜寻,不过池水太深。。。”
池律明白他的意思,“派人到下游的两岸搜查,剩下的人调回,全力搜捕出逃的潜入者。”
话音刚落,便又有卫兵来报,“回禀指挥使,阁楼暗室一切正常,西凉王并无不妥。”
池律沉眸片刻,如此看来两人的实力都不弱。刚刚她的同党故意弄出动静,引他和外围的卫兵追踪而去。这一招调虎离山用得不错,为她赢得了出逃的先机,否则,就不是被箭矢擦伤那么简单了。
戚沐九自院墙越下后,穿过临近一条走廊,离走廊不远处有一座假山,她迅躲入其中,忍着阵阵眩晕将外面的一层衣服脱掉。
箭头上涂了用草乌头、曼陀罗和天南星制成的麻醉药。解药不难配置,但此药药性猛烈,现在的她已然支撑不了太久。这种药专门用于猎杀山中难以捕获的凶兽,对方显然早有准备。
这些卫兵应该自父皇从刑狱转进来之后便驻守在这里了。但他们的警惕性如此之高,大中午的便在西凉署对她来了个瓮中捉鳖,难道是早就知道她今日会来?还是说她和宁尘有什么细节之处露出了破绽?
她来不及多想,强忍着最后一丝清明翻入了一处庭院。庭院东侧有一厢房,她咬牙坚持着推窗而入,还未站稳,便扑通一声靠窗倒下。
西侧厢房内的人显然听到了东侧的动静,几息间,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戚沐九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后腰,清醒了一瞬后扑到厢房内的案几上,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猛灌。
6放雅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只见她侧趴在案几旁,衣襟半湿,丝已有些凌乱,双眸半合已神志迷离,却依旧往微张的唇角倾倒着酒液。
这种场景看着让人奇异万分,但由此人做出,却又那么地。。。毫无违和感。
6放雅缓慢走近,面前之人已将空置的酒壶随掷一旁,水光潋滟的唇瓣下,酒液顺着下颌流入纤细的脖颈,没入湿了大片的衣领处。
她好像已经睡着,6放雅上前拂过她脸颊上微乱的丝,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这让他微微有些错愕。他刚刚明明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熟悉感,为何会。。。
然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才在她因酒糯湿的脸颊处现端倪。皙白而修长的手指在边缘处微微一掀,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便被揭了下来,露出的是一张令他熟悉至极的面容。
窗外隐有脚步声纷至沓来,6放雅已然来不及多想,思绪一转间将她横抱而起,放入对面的卧榻之上,随之按下暗格,无任何不妥之后,才微整衣襟出了厢房。
庭院外已有敲门声急促响起。他不紧不慢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会同馆的众多卫兵,为的竟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池律。
池律肃冷的脸上亦是一愣,然公务紧急,他不得不语声恭敬道:“左相大人,我等正在追捕潜入西凉署的可疑之人,那人有可能躲藏至附近,您刚刚有没有现什么异常之处?”
6放雅神色淡定,眉目微凝之后方道:“本相未曾现任何异常。西凉署现在是否安然?”
“西凉署内一切无虞。潜入者狡诈危险,左相大人定要多加小心。”
6放雅微微颔表示知晓,池律微一施礼,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院内,方告辞离去。
池律带领卫兵走至转角处,朝身后的副手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转身没入院墙。
6放雅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刚才有可能在会见外来使者。但几乎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他素来甚少饮酒,而能让他执起酒杯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要么与他对酌之人身份特殊,要么就是那酒味。。。来自他人身上。
那人中了麻药,不出意外,现在应已失去知觉。不过若是大量饮酒,便可在短时间内恢复一部分神志,然这么短的时间,对于一个轻功卓绝之人来说,逃之夭夭并非难事。
所以,不是他怀疑6放雅,而是他的直觉不容他错过任何一种可能,而且若是潜逃之人真的到了此处,他留人在此也能间接保护他的安全,也算是两全之策。
6放雅回到东厢房,戚沐九还在昏睡。他今日只是临时出门,并未带任何解药在身上,只能等她自己醒来了。
她今日为何潜入西凉署?据他所知,自西凉收归龙渊后,西凉署已经很少有西凉使者来访,如今也就只有西凉国君沈立恒,明日一早他便要启程回归砚城就任西凉王,她难道是为了。。。
她对外是戚沐九或李湛,但他知道那只是她女扮男装的掩饰,她具体的身份他没过问,墉城医馆的时候他们彼此就曾默契过此事,但现在这种情况,让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起她的真实身份来。
她是谁?真正的戚沐九又在哪里?她与西凉什么关系?她又为何出现在西凉署,与沈立恒又有何关系?这些问题不停在他的脑中萦绕盘旋。
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自他们在关山岭相识,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曾真正看透或是了解过她。
时而调皮,时而认真,时而坚强,却又时而脆弱如斯。他轻轻执起她的左臂,上面的衣袖已然破损,划开的布料下,是一道细长的伤口。伤口不深,却有殷红渗出,在她雪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这让他想起了他初次遇见她时她便是一副重伤昏迷的模样,而现在又。。。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却还是用干净的温水擦净她手臂上的血迹,而后找了透气的布条认真帮她包扎起来。
她还在昏睡,也不知何时醒来。以他对池律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就此离去,他需要想想如何帮她出会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