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没有人问我,所以我寄信给师父,告诉他吏部尚书常来云安春风阁狎玩之事。他若要去弹《离亭宴》献艺,必然会弹我改过之后更妙一些的。”
他眸色沉沉,“唯有一点我没有料到,吏部尚书竟也听不出典故,还赐他做了官。不过,他一旦去了朝堂,就危险了。”
原来他当年坐在琴房里摩挲他师父的玉佩,是在谋算这些。而非我所言,想念他的师父。我虽不知道他与他师父有何过节,但想来,这些也统统与我无关了。
我咽了口唾沫,默默将红烧肉咬进口中,吃完才总结道,“原来你当年想的竟都是这些复杂的……难怪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儿,想来,是我心智太幼稚了,只配玩些泥巴。”
“……”
他抬眸看向我,异常费解,“你,听我说了之后,想到的就只有这些?”
“啊,对啊。”
我也同样费解地望着他,“你没被杀头不就好了吗?”
他凝视我的眼神很烫,比我口中的红烧肉还要烫。眸光炯亮。
“你是这么想的?”
他好似松了口气,唇畔漾起一丝笑,期待地看着我。
我啃着红烧肉,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低声道,“嗯。反正,你心思如何,似乎也不关我的事……”
我不太明白他为何专程与我坦诚这些,但我知道,其实不关我的事。
他不算计我就好了,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够他。
只不明白没被我看够的他为何忽然又皱起了眉,将筷子捏得很紧。
这顿饭几乎是我一个人在吃,他连嘴都没再张开一下。走出门时我很想问他一句不吃饿不饿,但一想到他不喜欢我以往总在他耳边问些废话,便不敢问了。
直到路过一处门扉老旧的偏房,我驻足凝望时,他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不知道。
许是那深闭古门的景象,与我回忆中某段故事相合。
那扇老旧的门,一个三顾不入的人,还有无数次的转身。院前梨树飘落一地粉白,风也在为她挽留。
“陆大哥,你倒是进去呀?敏敏姐姐病了好久了,等着你去看呢。”
第36章答案
我站在梨花树下,拉住酸秀才的衣角,不要他走。
酸秀才的衣角被我捏皱,侧缝处的针头封它不住,生生被拽开,露出春衣里薄薄的灰色棉花。我以为酸秀才的衣服会比我的更紧实一些,没想到也同我的一样不经事。
赔不起便只有略感抱歉地将他望着,“我、我给你缝一缝罢……”
虽然我不会女红,但好歹聪明地晓得针线该怎么手起刀落地用。
酸秀才始终皱着的眉没有舒展,轻轻对我摇了摇头。却望着那梨树后深闭的门。我知道,他应当不是不想进去。
可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哄他进门。这几日接连暴雨,门前的梨花盛开过后就要凋零了。
“敏敏姐姐!陆大哥来啦!专程来看你啦!”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小春燕,猛地拽住酸秀才,朝门内大吼大叫,转头又对面露窘迫的酸秀才道,“陆大哥快进去罢,别让敏敏姐姐以为我骗她呢!”
他可真是个人才。聪明极了。我仰望着小春燕,对他的行为予以肯定。
酸秀才的脸上红白一阵,瞧着小春燕的眼神颇为怨怼,“你……”
我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劝道,“陆大哥,敏敏姐姐都病了一个月了,每天都要问我你怎么没去看她。她很挂念你的。挂念着要送你鸡蛋。”
酸秀才冷不防被我逗笑,脸上窘迫之色少了些许,进而敛起笑意,沉吟许久,“可是我……什么都没带,就这么空手……”
小春燕打断他,催促道,“哎呀陆大哥你什么都不用带,多和敏敏姐姐说几句话,兴许明天病就好了。”
是这么个理。就好比我每次饿的时候多想一想景弦,饿都不饿了。好罢,我开玩笑的,饿还是会,不过都能忍受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敏敏姐姐的娘亲仍坐在床边絮絮地与她说道金岭那户人家多么多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