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掩不住卑微,眸光中藏着希冀,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在痴心妄想,他也只敢在她喝醉的时候问,乘人之危虽然卑劣,但好过被她羞辱。
姬姮那半闭着的眼睛缓缓掀开,和他对视。
陆韶胸腔突突震动,她听到了。
姬姮的眸中漾着水波,看不见清醒时的戾气,她就这么和他互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将他辨认出来,她张了点唇。
陆韶顿生紧张。
“……狗东西,”
她骂他。
陆韶浅浅笑出声,矮身吻她唇,“臣愿意一辈子给殿下当狗,殿下不要嫁给别人。”
人的想法总是在变,先前他恨她冷漠无情,等到再将她抓在手里,分明也可以欺负她,但见着她伤心就狠不了,被他捧惯了的公主,一点委屈也受不得,这主仆尊卑在她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他也甘之如饴当她的奴才,只要她一直被他抱在怀里,哪怕打骂斥责他也以为是蜜糖,他只想将这娇贵的公主供养在手心里。
谁也不能将她抢走,包括她自己。
姬姮眯着眸子感受他的安抚,喟叹着声,人缩在他胸前,两手挂在他脖子上,哑哑的哼着。
陆韶喜欢听她细细的喉音,他轻轻揉着她的长发,吻深了又松开,小声道,“臣给殿下准备了生辰礼。”
姬姮没听进这句话,她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闭着目眼泪顺下淌,沉溺在先前皇帝说过的话里,完全将外界的声音隔绝。
陆韶张手覆住她的眸子,那些泪全叫他用手揩干净,他一遍遍摩挲着她的脸,看她不哭了,才从袖里摸出来一颗糖塞进她嘴里,他轻声道,“臣带殿下去看戏。”
他从地毯下取出一个包裹,将里头的黑斗篷披到她身上,直将她遮的严严实实,半扶着她站直。
那颗糖化在嘴里,甜味将酒气压下去,姬姮清醒了不少,头再昏沉也对他介防,她凉声道,“你要带本宫去哪里?”
她恢复成平日模样,陆韶也收起那副讨好的神情,不咸不淡道,“殿下今儿生辰,臣好歹得了殿下的恩情,总不能没点表示。”
姬姮紧蹙着眉,倏地一伸手拔下发里的凤钗扔给他,“本宫不需要。”
陆韶捏紧凤钗沉默,少顷放进袖里,勾唇笑道,“殿下不要臣的钗,自然佳芙宫的戏也不爱看了,白瞎臣盯梢,蹲了好几个半夜,今儿正好睡个早觉,臣先走了。”
他作势要走。
姬姮僵冷声,“慢着。”
陆韶薄唇轻翘,弯身道,“殿下有事?”
姬姮那点酒劲全因着这装模作样的语调给气没了,她紧咬下唇,愣是说不出让他带自己去佳芙宫的话。
陆韶甩甩衣袖,手指着花棚道,“这里头蚊子忒多,殿下即是没事就早点回公主府歇息,臣还得回总督衙门理军册。”
姬姮眼垂着不作声,手握成拳直抖。
陆韶轻微抿一下嘴,还是主动道,“让臣带您去佳芙宫?”
姬姮的睫毛动了动。
陆韶浅笑,探手过来搀住她,没感觉她有挣动,才带着她从花棚后方悄悄走去。
这间花棚虽然开在御花园,但往后竟是一条小道,直直通往后廷。
陆韶边走边告诉她,“宫里的娘娘殿内大多种着花草,但草木多起来那些守宫的宫女也忙不过来,就会让这头的花匠从这里入内帮忙,但花匠位份太低,防着他们冲撞了娘娘,就都挑人少的时候进殿。”
花匠多是小太监充任,这些小太监大部分都是直殿监那边的,运气好点可能遇着贵人提拔,运气不好的,一辈子只能做个花匠,也就比他先前养马的职务好点。
姬姮默然,随他一起沿着小道走,这里边又热又潮,走几步就能不小心踩到泥水,她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受不了脚上的脏,嫌恶道,“抱本宫。”
陆韶在黑暗中轻笑,慢慢抱起她稳步朝前。
他以前也抱过她,那时他抱着人总是谦卑谨慎,生怕惹她不快,现在却不同了,她整个儿窝在他身上,腿弯和腰上都叫他的手扣紧,他的胸膛坚实,双臂有力,再看不出先前的少年气,他长大了。
心也野了。
走了有半柱香,那条小道的尽头又分出数个小门,陆韶仔细辨认着门上的名字,转到左侧,单手勾着她,空出手来拿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