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阻住他,弯腰捡了个灯笼,缓缓抬高。遥遥有夜风打着卷拂过,灯笼火光被拉的一长一短,缝隙间树影若隐若现的妖异。
静寂间我突兀的一声笑“河间王?河间王刘德?“顿一顿,声音轻如耳语”
那真是不砸场子都不行了。”
最后在地窖里找到了阿虑。
小孩子玩闹,把来报仇的阿虑关在了地窖里。阿虑冻得唇色白,还哆哆嗦嗦握着我的袖子,说“萼姐姐,我……我是不是很勇敢?”
我抱紧她,没说话。
管事一直亦步亦趋,终于咬牙“小姐可是与我盛府素有过节?一个小孩子而已,如何犯得上砸了我全府上下,将我盛府如此折辱?”
天色微熹中我停了脚步,淡声说“敢拿着河间王的名头压人,就要提防他的故人喜欢迁怒。这个道理,用你们这一夜的损失来教,并不贵。”
然而我没有想到,我都懒得去找麻烦,麻烦已找上门来。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晚上就有些睡不着。当我的院子被围时我还有点懵懂,看清是谁后终于站定,扬手就要关门。
盛府管事赶紧用脚卡一条缝,疼得龇牙咧嘴还要留面上的客气“前几日……我们连夜列了账目,烦劳……烦劳小姐出钱修葺了。”
我松了手,管事终于能退一步,露出他身后一群打手,整整衣冠做出一副慑人气派“盛府本不欲如此,着实是小姐太咄咄逼人!”
他牵着的小少爷上窜下跳“咄咄逼人!咄咄逼人!”
这是查清我背后无人,来秋后算账了。
我没忍住笑出来。
当年我只身一人砸了楼兰议事的王廷,漠日昭昭下楼兰群臣无论职阶凡不俯于我脚下,被我轻蔑地将传国玉玺摔在他们头上。尚时都未敢有人敢寻我一条罪,责我一句咄咄逼人,如今反倒被这种渣滓堵上门来,一句一句的找死?
然而愤怒过后却是浓浓的苍凉。固步回忆中妄想一切如旧,我何时竟如此自欺欺人?从来到这里我就知道该做什么,犹豫这么久,我还在等着什么退路呢?
我转了身,看向合欢叶绿碎荫,渐渐隐出如狼乌色。我说“跟了我这么多天,现在出来做点事。别伤小孩子,留活的。”
结束的时候院外响起一把沉哑的嗓音“从一开始我似乎就对公主说过,除非公主死了,否则生什么都不要叫我。”
我说“乌维单于可知道草原有你这样婆妈的男人?”
丘林脸色一沉,不再答话。我没理他“从小长大,我不再多言,你知我有事找他。”
丘林冷冷看了我一眼“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希望从来都不认识公主。”
“啊。”
我轻声应了一句,捡起丘林的刀,拭净后插进他的刀鞘,“如果真这样,也许是件好事。”
之后就是等待。我开始昼夜颠倒,白天睡到吃什么都吐。晚上靠大杯大杯浓茶提神。
感觉我等了很久,可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他来的时候总算不辜负我的折腾。夜半我正在数合欢花还剩下几朵,远远就听到马蹄声。院门才开马就刹住了脚,轻轻柔柔地踏进来。而马上的人已睡着。
我把他抱下来,指尖才触到他衣上的狼绒,膝盖就一软,险些跪倒。
还好他不知道。
挛鞮。挛鞮。
这样唤着他,似乎就好了很多,又似乎更加无法控制。
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变了,他凭什么没变?如故到久别之后我每次见他,都在低回暗处默默忍受,不能克制。我忍不住回忆他的声音,回忆那双眼睛该是如何锋利如鹰隼,广阔的琥珀色,眼中所及即是他的天地。
怎还能见到你,何德何能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