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
“莫希,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听到了这句话,就知道我最不想面对的还是来了。
校园主干道上,我回过头脸一抬,眼睛触碰到他责问的目光,又赶紧避开,低下头把他的手甩掉,对着身后追上来的男孩装作无辜地问道:“什么怎么了。”
“你怎么这几天一点都不理我?为什么躲我?”
他的目光一直在寻找我的视线。
我终于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执拗都写在脸上,我看着他,决心渐渐弱下来:“我没有,我只是,走的着急了一些。”
“那连电话也不接?我发的短信你也没有看见?你把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他伸手要看我的手机。
“”
我攥了一下手心,在心里不停地敲打自己,站直了板着脸直视他的眼睛:“朱宁,好玩吗?”
“什么?”
“一点都不好玩朱宁,高三了,你应该比我知道什么最重要吧,你是有你妈妈给你撑腰,可我呢,我不想让班主任把我爸妈叫过来然后因为我批评他们一顿,我也不想被别人议论着说是我耽误了你,说我害人害己,我们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我一口气全说出来,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有几句实话几句假话,亦不知道这是我久来的心中所想还是临时编纂。
不重要了,只要结果好,一切都不重要了。
“早恋没有好结果的。”
那天在办公室我向班主任表态许诺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地告诉了我这一句。
那到底什么是好结果?结婚?生子?
“你都在说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你从来没有影响过我,什么划清界限,你告诉我怎么划清,什么是界限?”
他迷茫地看着我,眼神摩挲过我脸上的每一寸,似乎要找出个清晰的原因来。
他的眼神仿佛一次次铅锤砸在我的心口上,我又把手心攥紧了些,努力平静地说道:“界限就是,你不要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喜欢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朱宁,如果我是匹诺曹就好了,这样我一撒谎鼻子就会变长,你就会知道我有多违心了。
许久的沉默,路上已经没有人了,万籁寂静,只有风声,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朱宁的心跳,半晌朱宁才动了动嘴巴:“可我还是喜欢你怎么办?”
“别去想,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考一个好大学,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去”
朱宁立马冷笑了一下,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语气低低的说道:“说什么去考好大学,追求梦想,可你明明就是我的梦想之一。”
我的天灵盖好像被重锤敲击了一般,头晕目眩,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做错了,是不是我太过分了,是不是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对过,喜欢上一个人不是一件必要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中学生来说,但是我到底还是喜欢了,他也是,能怎么办呢。
上帝爷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把朱宁打包好,捆成圆筒状,把他从我的脑海里移出去,我以为很简单,只要轻轻一推他就圆润地滚出去了。我以为自己的感情就是水龙头,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说停就停——很遗憾并不是,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难,比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要难。没有逻辑。我的脑子总是不受我的控制,我的心情也闷闷的,我甚至不敢回头,每天机器人似的直挺挺地坐在位子上,我往后传试卷的时候非要别扭地从窗户这一边往后转过身子,我一节课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听课,我放学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后座的同学说我,比地震演习时跑得还快。
我怕走晚了朱宁在教室门口等我,我已经不忍心再说第二遍那样的话了,我的防线那么脆弱不堪,朱宁一个眼神就一击即碎,我怕我再看到他执拗的脸会扔下书包不管不顾地拥抱他,告诉他我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我不知道这对他来说难不难。
我只知道朱宁每天早上来的要晚了一些,以前多是我第一个到,他第二个到,现在他好像都是踩着上课铃进班。但又听顾安东和陈熠说,朱宁挺好的,和往常差不多,说说笑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好了,挺好的,这就好。
“反正人生不就是有失有得。”
晚饭前我和李芷柔一起趴在栏杆上对她说。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趴栏杆。高中毕业之后,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趴栏杆了。
“你跟谁说呢。”
李芷柔没好气地埋汰我一句,她这次非常不支持我,她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脱口而出说我是个怂包软蛋。
“跟你说啊,还能跟谁说。”
“我看你是跟自己说的,自我安慰呢吧。”
李芷柔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胳膊弯起来架在上面。她那么高,我暗暗怕她栽下去。
“我不是自我安慰,你难道不赞同这句话吗?”
我执拗地问她。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大多上完厕所甩着手上的水珠进了班,或是从班里出来小跑着去厕所,栏杆上除了我和李芷柔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聊天,李芷柔思索了一下,说:
“我赞同有失有得,我也可以比你更潇洒,只要失去的不是我特别珍贵的。”
“我”
我不知道,我不想想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吃饭去吧。”
李芷柔转身走向楼梯。
我抬脚跟在后面,刚走了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在掏出手机的那一分钟里,我心里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既隐隐约约盼望是朱宁,又希望不是朱宁,我真他妈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