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遇到那人起,沈月妆的窗前每日都放着一枝刚折下来红梅,有时花瓣上还挂着几滴残存的水珠。她命人换个白瓷瓶小心收着,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日,她落水的事到底没能瞒住,沈大人干脆将沈月妆那处的院门锁了。后院那处梅园再做法事时,沈月妆只能在屋内听听声音,一时间兴致缺缺。
那人,也再没出现过。
这天晚间,沈月妆用过饭后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实在无聊得很就和屋内的几个丫头玩起了蒙眼猜物。
眼前的视线被帕子全部遮住,她略带迟疑地向前探出手,下一刻抓到了一只凉如寒玉的手。沈月妆怔了一下,扯下手帕,果然见那人坐在烛火旁托腮看着自己。
“……那,那几个丫头呢?”
沈月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喏,”
那人朝阁外间指了指,“都睡熟了。”
沈月妆从他抬起的右手袖间隐约瞧见一道未愈的伤痕,扯过来一看,果然见一道长约三寸的伤口狰狞地爬在白净的手臂上。像是烫伤,却又细长深入骨……
沈月妆只知他是个盗贼,想着总归会受点伤,一时也没多问,便去拿了药箱回来给他裹伤。
那人看着沈月妆手法娴熟地刮掉伤口表面焦黑的腐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想不到姑娘居然还懂医术。”
“一点皮毛而已。我爹爹虽然为人古板,却给我找了个好师父……唔,你忍着点,”
在烛火上烧过的刀刃划开患处,剜出化脓的腐肉。沈月妆瞥了一眼,见他神色无虞便问道“你要拿的东西可寻到了?”
“寻是寻到了,但还带不走。”
他们沈府的钱财数目她并不清楚,也不知爹爹究竟藏了什么稀世珍宝被这人惦记上了,隔三差五地往沈府跑。
那日沈月妆问他,院墙外面是什么。他低头看着月亮照不到的两墙间隙,她耳边的那朵梅花就掉落进那里。他缓缓道“院墙外面是草原荒野,黄沙大漠,是接天海岸,青峰绿水,是熙攘的人群,喧闹的市集……它们置于四季之中,无一不可爱。”
沈月妆手上的动作不由重了几分,她忽而敛眉道“若是为了钱财,不如……”
“姑娘应该知道令尊的手段。送命之事,在下不会冒险而为的。”
带她离开临安城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
沈月妆撇了撇嘴“我说的不是这件。”
“那是什么?”
“阁下既是盗贼,也出过临安城,应当见过不少世面。不如你来府上取东西的时候顺道来我这里走一趟,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可好?”
先前沈月妆往他手里塞了个袖炉,现下手还没焐热。沈月妆见他一直未答,不由得继续道“阁下放心,我连沈府大门都没出过,好糊弄的很。”
那人眼睛默不作声地瞟向自己隔着袖炉被握住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模糊不清的笑意,快到来不及捕捉便不见踪影。
“不知姑娘开价多少?”
“一次一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