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他这句话,是两个匆匆赶来,又匆匆跪下的侍女。她们以箭抵地,恭敬道“梅公子安。”
我没想到这趟求药之行会这么顺利。
莫家家主年逾古稀,看见梅驿只是淡淡的一扫,就吩咐了人取出解药。潜入莫家不过用了两日,想来姚衣是没事了。
莫家家主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整个过程简洁而有效率。斗室密封,在四角摆了龙爪明珠灯,但整个斗室仍光线微弱,侍者肃立如死人。墙角堆着成堆的木桩和弓弩,光线照耀下更显暗沉,泛出流蓝一般的色泽。
莫家集百草,原是制毒之用。
梅驿也沉默了。只在出门时轻声问了门外守着的侍娥“如今,还有多长时间?”
侍娥答“不过半月。”
语气中隐有悲哀。
梅驿顿了顿“好好照顾你们的家主,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五十年。”
兼程赶回漠诏山,是第二日了。
风月给姚衣服了解药,那解药果真神效,姚衣醒来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是难得不损身子的一味毒药。
姚衣神采奕奕,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也没人打算告诉她。我见她无事,正想去彻查这件事,起来眼前却一阵眩晕,一头就栽倒在别人怀中。
又是梅驿。
我强撑着抬起头。那一刻看见他眼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一闪而过,却不知是什么。他忽然不由分说抱住我“我带你去休息。”
我挣扎“不需要。”
他叹口气,伏在我耳边,是情人般的耳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交给我。”
直到被他拐到床上,我还没反应过来。
然而一沾枕头,困意却一波波袭来。我没有撑过去。而房间中梅驿离开的脚步,亦变得模糊,如涟漪在脑海中渐渐荡开。
再次醒来却是风月将我摇醒。他拿了个小瓷瓶,气急败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中了南柯?!”
我霍然清醒“你说什么?”
此时才听见屋外传来的声音,兵刃相击,火光燎燎间掩映着惨叫之声,呼啸寒风都刮不走那股刺骨的血腥气。
风月放开我“你去看一看吧,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
我推开他,踉踉跄跄的跑出去。那扇紧闭的门扉一开,眼前的景象合着冰冷的朔风一起席卷到身前,如灵魂最深处的颤栗,灌满了整个眼帘。
朝廷的斥候说,朝廷会集结大军攻入漠诏,没想到就是今日。
有点点凉意沁入脸颊,竟是下雪了。暗沉的夜空中,这场酝酿五天的苍茫大雪倾泻而下,以强势的姿态碾压了整个天地。凉意透骨,欲出无路,我被困在其中,是人力无法挽回的衰微。
然而此时我能想到的却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赖在我身边,在别人面前柔弱,而在我面前就不再伪装。我们真正相处不过半年,他却能从一曲《折杨柳》中,看出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孤独。
血与火的交织中,我几乎跪倒,一辈子都没有这样惶恐到极点“梅驿呢?梅驿……他在哪里?”
“你别急,梅公子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