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贞和小翠进入院门后,小翠指了指黑影消失的方位,那围墙内是宫人们居住的地方,朱秀贞顺着小翠的指向注目,正巧见到王宁嫔从居所内匆匆出来,她迅然移至正殿大门外,四下张望一阵后,闪身入内。
朱秀贞和小翠所在的位置恰好被殿前的月台和四周围的穿花龙纹汉白玉石栏杆挡住了,王宁嫔并未发现她们。
朱秀贞见王宁嫔行为鬼祟,悄悄跟了过去。她躲在正殿入口处的大柱子后侧,远远望去,见王宁嫔正蹲在供桌旁的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对着那只装有千年神龟的玉器,不知将什么东西倒了进去。
一只手搭在了朱秀贞的肩上,骇得她几乎要失声惊叫,猛回头,正对上驸马谢诏的笑脸。谢诏正要开口,朱秀贞及时“嘘”
了一声制止,拉着他迈出了门槛。
朱秀贞一直没有作声,谢诏也不敢问,只是和小翠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缓步向院门口行去,刚走出院门,就听到从身后经过的几名宫女在小声议论,一名宫女道:“王宁嫔今天发的什么善心,居然没有让我们饿肚子。”
另一人道:“那只千年神龟好像还没有喂食,咱们赶紧去瞧瞧吧。”
又一人道:“放心吧,宁嫔既然肯放我们去吃饭,她一定会找其他人喂养那只龟的。皇上的神物,她哪敢不留心。”
朱秀贞心中愈发的疑惑,将自己方才所见告诉了谢诏。
谢诏不以为意,“王宁嫔是在给那只神龟喂食吧。”
“不对”
,朱秀贞断然否定,“王宁嫔平日里对那些宫女非打即骂,刻薄得不得了,怎么可能让宫女去吃饭,她自己动手给龟喂食。我看她分明是有意支开那些宫女,而且她的行为那么鬼祟,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诏听着有道理,本想点头附和,脑中却有一丝光亮闪过,当即改口道:“不要管那闲事了。上次安望怀的事情,你无端受到了牵连,虽然皇上没有责怪你,但心中一定有了疙瘩。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家躲清静去吧。”
朱秀贞又转头看了钦安殿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态。
“走吧”
,谢诏伸手环住了她的肩。
朱秀贞摇摇头,发出一声幽幽长叹,缓缓偎入谢诏怀中,两人一道渐渐走远。
从朱秀贞身后走过的宫女,是杨金英、邢翠莲、苏川药和姚淑皋。四人结伴进入了正殿。“哎呀,怎么无人看护神龟?”
邢翠莲见殿内空无一人,顿感心惊肉跳,疾步冲上前去。其余三人也紧随其后。
玉器内,那只五彩千年神龟的四肢和头都伸了出来,伏在水里一动也不动,竟像是死了一般。翠莲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伸出手去碰触那神龟。仍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如五雷轰顶,翠莲的脑子“嗡”
的炸开了,她跌倒在地,两眼发直,充斥着大限来临时那种彻骨的绝望和恐慌。
金英、川药和淑皋也都吓呆了。空气似乎已经凝滞了,死一般的沉寂蚕食着每个人的心,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身后有惊喘声响起,四人置若罔闻。直到耳膜被刺耳的尖叫声震得生疼,四人才恢复了少许知觉。
是张金莲、关梅秀、刘妙莲和另一名叫王槐香的宫女一同来换班了。张金莲一见到死龟,就嚎叫起来,她一嚎,其她人也都瞬间泪崩,如江河决堤,怒涛汹涌,将在钦安殿内其他地方当值的陈菊花、王秀兰、徐秋花、邓金香、张春景、黄玉莲、杨玉香和杨翠英八名宫女也都引来了,她们见到死龟也都慌了手脚。正殿内呼啦啦聚了一大群人,个个哭得死去活来。
杨金英最先恢复了镇定,她用衣袖擦拭了眼泪,恨恨道:“千年神龟死了,我们这些在钦安殿当值的宫女,也都活不成了。我们这样活着,其实也是生不如死,只是我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窝窝囊囊的死去!”
姚淑皋发出绝望的冷笑,“我们离开之前那只龟还好好的,如果不是王宁嫔假慈悲让我们一起去吃饭,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看她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就算我们要死,也要拉她殉葬!”
杨金英眼中顿现腾腾杀气,“拉王宁嫔殉葬有什么意义,她也要承担看护神龟的职责,神龟的死,她本来就脱不了干系。要殉葬的,应该是那个操纵了生杀大权的人!”
“操纵了生杀大权的人?你是指……皇上?”
张金莲惊恐地瞪视着杨金英,半晌才奋力吐出了最后那两个字。
张金莲的话不啻于一记惊雷,炸得众人脑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停止了,殿内静得出奇,每个人紊乱不规则的心跳交织撞击,汇成了一片奇异的声息。
苏川药第一个打破了死一般的岑寂,“我赞成金英姐的话,横竖是死,倒不如先杀了那狗皇帝,还能死得痛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