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雪,进来伺候。”
莹雪应是,立时便跟在傅云饮身后进了端方院的正屋。
东昉也紧跟而入,将食盒摆在梨花木桌上后,方才退身出去。
刘婉晴这时已梳洗完毕,昨日傅云饮不愿与她圆房一事的确是令她伤心不已,可她也知晓来日方长的这个道理,她真心相待世子爷,总会让他明白自己的好处。
是以今早刘婉晴并未传唤贴身丫鬟来服侍早膳,她本打算亲自服侍傅云饮布菜用膳,哪成想莹雪这个没眼力见的丫头竟坏了她的好事。
刘婉晴笑意一滞,便对莹雪说道:“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
说罢,便贴近了傅云饮几步,便要扶着他入座。
傅云饮立时便后退了几步,堪堪避开刘婉晴染上丹寇的纤手后,蹙着眉与莹雪说道:“你且在这儿伺候着吧,哪儿有让你家奶奶亲自布菜的道理?”
莹雪瞧出了傅云饮与刘婉晴相处之间的生疏和别扭,她便当没瞧见刘婉晴笑意愈僵的脸庞,乖顺地点了点头后,便将食盒内的精致菜碟搁在了梨花木桌上。
傅云饮与刘婉晴相对而座,莹雪便给刘婉晴夹了些枣泥山药糕,又给傅云饮舀了一碗牛乳羹。
傅云饮当下只能瞧见莹雪那双嫩如青葱的柔荑,指节纤细白皙,削挺如葱根的玉手在墨黑木筷的映衬下愈灵致惹眼。
傅云饮不免多瞧了几眼。
刘婉晴食不知味,勉强朝着傅云饮挤出个笑容道:“夫君,也不知云萧和云婕素日钟爱些什么,我便备下了玛瑙玉钏和墨玉扇子为礼,会不会太简薄了些?”
傅云饮语气淡淡:“夫人不必担忧,云萧和云婕皆是懂事知进退之人,断不会嫌此简薄。”
刘婉晴余下的体己话便再也没了由头说出口,傅云萧还算好相处,可那傅云婕却不是盏省油的灯。
往日里自己千般万般地讨好她,她皆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还总笑自己的穿戴寒酸土气。
云英未嫁的小姑子最不好相与,刘婉晴只觉得烦闷不已。
莹雪仍是在有条不紊地为两位主子布菜,只是将胭脂鹅脯夹于傅云饮碗碟时,挽袖后露出来的白皙玉臂“不慎”
滑过傅云饮放在桌上的右手。
一阵冰凉的触感袭上傅云饮的心头,他侧身瞧了一眼莹雪,见她双眼清明、岿然不动,心内又是一阵异样的激动。
这事当真是稀罕,为何自己独独不抗拒与这丫鬟亲密相贴,待旁的女子却避之不及?
他也明白自己这隐疾与宫里那位贵人脱不了干系,年少时的噩梦时常萦绕在他心头。
经了那些事后,他本以为此生皆会如孤家寡人般形单影只,便是娶了妻也只能与她分榻而眠、相敬如冰。
谁成想,自己的隐疾竟在这貌美丫鬟身上不攻而破。
傅云饮心下微动,望着莹雪的目光中暗潮汹涌。
莹雪隐隐察觉到了傅云饮炙热的视线,她明白自己有意为之的动作已勾起了傅云饮的心内遐思,她也知晓欲擒故纵的道理,便特意放下了木筷,遥遥往后退去。
软香淡去,傅云饮怔愣了一秒,随后便听得刘婉晴说道:“夫君,已到了该去拜见父亲母亲的时辰了。”
傅云饮这才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起身往外间走去,只是在离去前,他那双暗如曜石般的眸子在莹雪如玉般的脸庞上停了几瞬。
随后他便自嘲一笑,讥笑自己竟也有如此见色起意的时候。
他不是色令智昏的蠢货,不会瞧不出来莹雪方才故意招惹自己的小动作。
他只是不明白,上一回这丫鬟还与那小厮如此郎情妾意,一副要为那小厮守身如玉的忠贞模样,如今为何又勾。引起了自己?
傅云饮想不明白,索性撂开手去,与刘婉晴一同去了镇国公府的荣正堂。
刘婉晴只带了冬至与马嬷嬷前去拜见长辈,夏至便与莹雪分食了主子吃剩下的早膳。
夏至觑了眼下巴愈尖瘦的莹雪,叹气道:“莹雪,我知你心里苦,可也别伤了自己的身子,好歹用些吧。”
莹雪谢过夏至的关怀,莞尔一笑道:“夏至姐姐多用些吧,我去炉上烧些水,预备着主子回来用。”
夏至点头,望着身形消瘦的莹雪,心内生出了些物伤其类的悲凉。
她只觉得莹雪如今的喜怒哀乐皆没有出自自己的本心,仿若是带了一层面具在脸上。
是了,谁遇上那样的事不会改了心志?
怪只怪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命贱罢了。
*
莹雪少食多动的日子已持续了一月有余,盖因她从春婶那儿听说了“男子最爱女子细腰”
一事,从前她体态匀称,腰身却并未细到不盈一握。
既是要以色侍人,她便样样都要做到摄人心魄。
晚间之时,莹雪不必去正屋里伺候刘婉晴,便自己点了烛火,做起了男子的长衫。
她知道自己手边的料子粗糙又低廉,可傅云饮什么华美精致的布料没见过?既不能做出最好的布料,索性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尝过山珍海味的人,偶尔也会对清粥小菜有几分兴,这布料也是如此,傅云饮穿遍了那些华美不俗的上品衣衫,兴许也会觉得自己这粗布麻衣有几分别致在。
她既想靠傅云饮改变为奴为婢的命运,必是要勾住他的七分心魄,便要令自己显出与旁的女子的不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