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设想很快就被叶争流自己推翻。
原因很简单:在队伍名单里,解凤惜把在城主府里,几个平时负责给他诊脉的大夫都带上了。
而这几个大夫……无论从经验、能力、家传还是其他,医术都远远高过白露。
——对,白露的医术没有特别厉害。
和白露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叶争流已经体会到了:白露虽然功底扎实,医心仁厚,但她并不是那种举世无双的神医。
她的能力,就是一个普通的、没有背景的、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正常能达到的最高水平。
白露不是什么天才,她只是特别认真,又特别纯粹而已。
叶争流觉得,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在众多的弟子之中,解凤惜表现出对白露的钟爱。
毕竟,人总是在会看到和自己相反的优良品质时,心生憧憬。
而解凤惜自己,他不但心脏,而且还那么的懒。
……
向烽一直把这支队伍送出了五十余里。
从他庄严的态度来
看,那举动简直不是在送行,而是在护送了。
叶争流一直在后面跌跌撞撞地骑马跟着——她打算借这次两国之行的机会,直接把骑术学了——在向烽勒住马缰,即将与队伍分别的那一刻,叶争流叫住了他。
“大师兄。”
向烽闻声转过目光来,用眼神微微地照着叶争流。
即使在离别这种有点伤感的时刻,他的表情里也绝不会温和地蓄着什么“一路慢走”
、“步步平安”
之类的祝福。
叶争流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向烽满脸都写着“长话短说”
、“就你事多”
。
熟悉的钢铁直男气息扑面而来,叶争流顿时哑然失笑。
她从马鞍旁边的行囊里摸出一个匣子,御着自己操作还不太熟练的马,磕磕绊绊地蹭到了向烽的坐骑旁边。
“之前谢谢大师兄教我,几天来,给你和军营都添了不少麻烦。我这里有一份薄礼,不足以聊表感谢……还请师兄收下吧。”
“师父有命,我便遵从,你不必感激。”
向烽的视线在叶争流握着匣子的右手上落了一落,那感觉宛如有冰凌切过,又补充道:“我也从不受礼。”
叶争流料到向烽会是这个反应。
本来这些日子里,她手里已经攒了一点钱。灵器什么的虽然送不起,但送几个华而不实的摆件既不难办,也最为合适。
但在经过斟酌以后,叶争流还是把预备好的礼物,换成了现在的这样东西。
因此听到向
烽的回答,叶争流只是笑着打开匣子:“物件单薄,也不是什么礼,只是仗着师兄经常用到,所以聊表一点心意。”
那匣子里排着满满的一格白缨,丝线的光泽簇新,和向烽枪尖上正系着的那条一模一样,确实是向烽常会用到的东西。
向烽看了,神色确实略动,话口却依旧坚决。
“不收。”
千里之堤,往往溃于蚁穴。
如山般森严的军令威严,可能就是从一次无意的宴饮开始垮塌。
世上的事都是这样,有一便难免有二。倘若开了第一次的口子,下面的违规似乎也就变得容易。
所以在向烽手上,所有事关原则的问题,他一次先例也不会开。
向烽没有朋友,只有下属;没有故交,唯有同门;没有簇拥和结党,只有凭虎符调动的一干黑甲大营……在这世上,他是个彻彻底底全无私交的人,无需审时度势,也不必受别人的礼,一心一意独做解凤惜的孤臣。
他不收叶争流的礼物,并不是对叶争流有什么意见,只能说向烽的为人就是这样。
别说今天叶争流捧来的是一匣白缨,就是她只送来一滴水、一粒沙,向烽也断断不会收的。
一抖马缰,向烽打马欲走——他从前也拒收过别人的礼物,结果就是令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吸取从前的经验,向烽觉得,像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倘若他知道叶争流叫住自己是要送礼,刚刚
就不留下了。
谁知叶争流不愧是叶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