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爷一愣:“什么?投?投哪儿?投金家?那、那不是……你不是只投你的嫁妆银的吗?怎么把我的钱也投进去了?!”
四太太两眉一立:“什么你的钱?你的钱不是我的钱?不是咱们家的钱?你要分这么清楚是吧?那好,来!咱们好好算算这账!”
四老爷立时软了:“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啧,我不就是……嗐!你横竖得给我留点儿花销啊。对了,那年下分红的银子你放哪儿了?”
四太太一闭眼睛:“投出去了呀!”
四老爷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干什么了?干什么要投那许多钱?上年分红可比往年都多了,你……你没留点?!”
四太太道:“我的嫁妆是我的嫁妆,分红同年例,我可没投我娘家去,我可是投给了你们家的人。”
四老爷皱着眉头:“我们家?谁?我们家不就我一个还同买卖沾点儿?你还能给谁去了?!”
四太太笑了:“要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啊,投给你妹子了,投陈家的新印书行里了。”
四老爷把牙都龇出来了:“陈家?你投给陈家了?兄弟几个都投了?老太太发的话?”
四太太横她一眼:“你什么脑子!没有旁人,就我投了!”
四老爷木了一张脸,眯起眼睛看着她。
四太太乐了:“你知道个什么啊!上回我不是同小姑子游湖嘛,就看到她们家那水台了。聊起天来,她同我说那是她们家从天巧苑那里得来的机关消息。正要筹划着造一个新的印书行。到时候借了水力,那印起书来不晓得要快成什么样儿!说不得一年半载就得把这京城一圈的印社都给挤掉了。你想想,多大利益!后来过年她来的时候,我就又问起这事儿。一说两说的,就说到入干股的事儿了。这不,我想想,也不能就我一个人赚银子啊,有机会也得带你发发财不是?省的你银子老不够花!所以帮你也投了钱了!”
四老爷都快哭了:“你、你可真心大啊!那借水力的事儿,兰家弄了多少年了?才造了几个出来!还老坏,到了都没人力做得快。这又弄上书了!你想想,那书不比捻纱织布更精细?陈家能同兰家比?你可真是失心疯了,想钱想疯了,你、你这是想叫咱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四太太大笑:“怎么会喝西北风呢!春绸,叫小厨房今天加俩老爷爱吃的菜,赶紧吩咐去!”
春绸答应着就去了。四老爷回头看着四太太问:“把我的银子都投没了,你怎么还有银子采买小厨房的东西?”
四太太冲他灿然一笑:“我有月钱啊!”
要说起来,四太太这招叫做蛇打七寸,委实厉害,这是掐住了根儿了。没钱,叫四老爷再如何好客好饮宴也只能望洋兴叹啊。可是这俗话还有一句,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有一句——强中自有强中手。四老爷的赏春宴,照样风风光光办起来了。
四太太等他到家,赶紧抓住了问他:“你哪儿来的银子?好啊,会藏私房钱了啊!”
四老爷一笑:“私房钱?我可看不上那几个银子,我也不是老三。我四老爷要用钱,还不是动动嘴的事儿!”
等四太太问明白了,差点没气晕过去。
原来这四老爷自从接了家里新的几样占股产业的差事,自然结识了不少身家丰厚之人。这回他急着要用钱,家里又叫四太太给管死了,府里要支钱,不是从前报去老太太那里了,得拿着老太爷的签条才行,这不是扯呢嚒?这是要钱还是要命呢?!
这时候他身边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世上做买卖的人,常有不凑手的时候,怎么办?借呗!凭您的身份,还怕借不到万儿八千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就叫人给他去天一庄借三千两来用着。天一庄是真正的国朝皇庄,做事自然有讲究的,这数目大了得要东西抵押。他又听了人的主意,便从还在他自己手上收着的几份干股文书里抽了一份叫人送去。果然,没半天,三千两就到手了。
四太太怒道:“你还敢从钱庄借银子了!那得多少利息钱!”
这回轮到四老爷嗓门大了:“哎?你不是信誓旦旦拿我的钱赚钱去了嚒?!难不成你那里的赚头还抵不过这点利息钱?!要这样,我看你趁早别干了,把银子赶紧拿回来是正经……”
见四太太要起急,赶紧又笑道:“你看你!我是那心里没打算的人么!我同你说,咱们家可新添了不少产业。我同那些人打交道,晓得上年的钱都是送到老太爷那里的,虽不知到底有多少,只看上年的分红,就晓得那数儿准定不少。今年到时候就是我去取银子了,到底多少数我就能知道了……不说这个,只一句话儿,府里根本不缺钱!你怕什么的,我就借个几千两,还能还不上是怎的!放宽心,放宽心,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