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不由得多想。
可這樣的沉默寡言放在江回身上又很合理,他本就是個惜字如金的人。
哎,這人……
阿姒無奈嘆息,手順著袖擺而下要去牽他的手,他好似發覺了她的意圖,輕笑著將袖擺從她手裡輕輕抽開。
若不害臊就不是她家夫君了,更何況還是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但阿姒很是不安,顧不得別的,飛快地再次牽住他袖擺。
這回青年未再抽開,只是輕嘆,似是對她的黏人倍感無奈。
也算是回應了,阿姒稍稍定心。可誰知救命稻草還未攥緊,他又動了,極輕、極慢卻不容抗拒地,將袖擺從她手中抽出。
仿佛有心冷落,又像刻意捉弄。
這回阿姒是真的慌了。
失明的感覺實在太差勁,旁人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能讓她揣度許久。
常言道小別勝婚,更何況他們本就是婚,可江回這才離開了幾日,一回來就對她百般迴避。當初是因私奔後她意外失明,他怕她不安,這才倉促成婚。莫非,他不是害臊,而是離開幾日後冷靜下來後,擔心娶個眼盲的妻子會拖累他?
可眼下阿姒連生存都成問題,世道又亂,他若悔了,她豈不生死難料?
阿姒悄悄咬了咬嘴唇里側,幻想著被夫君「拋棄」後遭人欺辱的情形,不出幾瞬,她無法凝光的眼裡便有水霧氤氳。
阿姒雖看不見,但想也知道自己這種時候是極美的,更知道過猶不及,欲說還休比哭哭啼啼更能揪人心弦。
她只是仰面「看」他,朱唇微啟,卻遲遲不語,端的是委屈但倔強。
連素來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的眾護衛都面帶不忍,唯獨那白衣郎君仍氣定神閒,眼眸噙著溫柔的笑,卻不為所動。
阿姒故意憋出的淚水隨著他的沉默慢慢變得充滿真情實感,最終像鴉羽上的雨滴般,壓過長睫,順著面頰緩緩流下。
上方人卻回以一聲輕笑。
沒來由地,阿姒覺得這聲笑似曾相識,像是洞察了她的小伎倆,又像是冷眼旁觀地看戲,或者,只是純粹覺得有。
她不合時宜地想起在歷城城主府內撞見的那雙含著笑、好整以暇的眼。
想到那只有一面之緣、只遠遠一眼卻讓她莫名恐懼的世家公子,阿姒悲傷頓無,心口像籠了烏雲般憋悶,懸在半空的手僵硬地握成拳,也忘了要繼續做戲。
她剛要將手收回袖中,就被身側青年隔著衣袖輕輕握住腕子。
「別哭,我回來了。」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像是在為這陣子讓妻子不安而內疚。
總算再次聽到他出聲說話,阿姒卻察覺到一股異樣的陌生感。
他的聲音,似乎不是這樣的。
又似乎本就該是如此。
一切好像蒙著一團濃霧般叫人摸不真切,但濃霧很快消散,大概是她多心了。
確定他回來了,一時半會也不會拋下她,阿姒懸著的心總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