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连哥哥……&rdo;阿霞看着连波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其实除了帮他gān活,她很少跟他说话,说不到一块去,谁叫她没文化他讲啥她都听不懂呢?但她知道,他是个好人,从来不摆架子,只是大多时候他很沉默,常常一个人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天晚上,连波在海边待到很晚才回宿舍。chui了太久的海风,半夜发起了高烧,模模糊糊中他好像梦见了母亲,依然在病中,看着他不住地叹气。黑暗中,他真的听到了母亲的叹息,那么清晰,仿佛近在耳畔。&ldo;小波,妈妈好担心你。&rdo;&ldo;妈妈,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rdo;他在心里问母亲,焦虑而痛楚。母亲分明听到了他的心声,叹道:&ldo;我早就说过,很多事放下了就放下了,老搁心里头早晚会出事,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很不放心。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记着,用你的心真诚地对待别人,豁达一些,宽容一些,你会得到理解的。&rdo;&ldo;可是我感觉,她一定更恨我了。&rdo;&ldo;小波,你已经长大了,自己犯下的错,自己就要勇敢承担责任,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就是生xg懦弱,太像你爸爸了。&rdo;&ldo;妈妈,你一定对我很失望,我做人做得这么差……&rdo;&ldo;怎么会呢,你始终是我的孩子,即便你犯错妈妈也是有责任的,可惜我已经没办法帮你纠正错误,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小波。&rdo;&ldo;妈妈……&rdo;……连波记得他是在梦中哭醒的,醒来枕畔都湿了。是的,妈妈说得很对,他就是太懦弱!他不记得他已经多久没有和母亲在梦中&ldo;jiāo流&rdo;过了,以往每次在他有心事的时候,他要么在日记里写下来,要么就在心里跟母亲对话,他不迷信,但坚信母亲一直在看着他,只是他的所作所为一定让母亲很失望。高烧一直到凌晨都没有退下去,连波昏昏沉沉地摸起来吞了几片药,结果早上醒来就迟了,差点误了上课。刚上完课,老杨就要他去办公室接电话,说有人找他。可是待他拿起电话,对方却不作声,连波喂了两声忽然也屏住呼吸不吭声了,刹那间仿佛全身通了电,他猛然意识到这电话谁打来的……&ldo;朝夕,是……是你吗?&rdo;他呻吟着吐出一句。&ldo;哒&rdo;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随即传来嘟嘟的忙音。连波拿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脑子里嗡嗡直响,好半天他都保持着拿电话的姿势,像是舍不得放下。到他摇晃着扶住办公桌慢慢坐下,才发觉背心已被冷汗浸透。&ldo;朝夕……&rdo;他捂住脸哽咽,感觉置身无边的黑暗,他的世界再也没可能照进一丝一缕的光明,因为是他给了她黑暗,那么他还能希冀会有光明吗?朝夕,我一定不会再懦弱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四天后,樊疏桐返回聿市参加二毛的葬礼。除了那天在机场&ldo;碰巧&rdo;遇见,这四天里他只见过朝夕三次,都是吃吃饭喝喝茶什么的。朝夕虽然没有表现出厌恶的qg绪,但是他也不好意思老缠着她。倒是他准备回聿市的头天下午,朝夕亲自给他打电话,要他跟二毛的家人转达她对二毛的哀悼,两人通完电话晚上又见了一次面,地点在后海的一家酒吧里。樊疏桐先开的口:&ldo;有没有跟连波联络,他刚回的g省。&rdo;朝夕出了会神,淡淡的说:&ldo;打过一次电话,就头两天,但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我跟他……完了。&rdo;&ldo;恨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朝夕。&rdo;樊疏桐一语双关。&ldo;我没打算恨他,因为觉得连恨都不值,非常非常的不值。&rdo;这么说着,朝夕微微低下了头,酒吧的灯光朦胧暗红,朦胧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稍稍有了几分血色,但仍难掩饰那底下的苍白。樊疏桐只觉心疼,握住她放在桌台上的手:&ldo;朝夕,别再陷进那样的黑暗里好不好,连波的事qg……其实他也有很多苦衷,我不是帮他说话,而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快乐起来,不要再纠缠在过去的事qg里了。我们都受了这么多的苦,包括连波,他也没少受苦,当初被老头子bi走,这些年他在外面也不容易,我们都应该好好生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好不好?&rdo;朝夕微微一笑,看着他:&ldo;你成熟了很多,哥哥。&rdo;她叫他&ldo;哥哥&rdo;,而不是&ldo;疏桐哥&rdo;,这个微妙的称呼变化让樊疏桐立即有些兴奋起来,他挠挠脑门摸摸下巴,左顾而言他:&ldo;唔,这个,都这么大岁数了,总不能还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吧?朝夕,你也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经历了那么多,我们没有理由不幸福。我有个朋友是写书的,我记得他在一本书里说过,幸福其实很简单,关键是看你想要什么,&rdo;说着又轻咳两声,定定地看着朝夕,&ldo;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嘴笨,我,我现在还单身,嗯……我的意思是……&rdo;他支支吾吾,最后终于咬咬牙,&ldo;朝夕,我想给你幸福。&rdo;他的样子逗乐了朝夕,朝夕竟然咯咯笑了起来:&ldo;你想追我,是吧?&rdo;&ldo;……&rdo;&ldo;哥哥,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是个好人,真的。跟某些伪善的人比起来,你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就像你说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没有理由不幸福。但是这幸福未必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有,相反,我们之间隔绝着太多的东西,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我不恨你了,并不表示我可以选择和你在一起。没有办法,哥哥,我做不到,有些东西可以成烟云,有些东西却是长在心间的刺,拔不掉了。我惟愿你能幸福,就像你也希望我幸福一样,我们都有着各自的人生轨迹,在可以看得见彼此的距离里,若能看到对方幸福,哥哥,这其实是最好的。&rdo;&ldo;朝夕……&rdo;&ldo;何况我和连波之间的事还没有了结,就是了结了,我们三个人都彼此看着,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rdo;这样的话说出来,朝夕居然显得很平静,脸上无悲无喜,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说什么都没用了。樊疏桐仰起面孔,连连摆着头:&ldo;朝夕,你到底是不懂我,不懂,你是真的不懂……哪怕是懂一点点,你都不会这么说。&rdo;樊疏桐这时候终于明白,朝夕已经完完全全地撇开了他,她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他,收起所有的锋芒,她是真的放下了过往的那些事。但同时也断了他向她靠近的路,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因为她把话讲得很清楚,她和连波的事还没有了结,这就表明她要靠近的是连波,而不是他!其实一直就是这样,连波才是她内心真正惦念的人。樊疏桐知道,他和连波之间必然是少不了一场对决,连波放弃,朝夕也会bi着他对决。晚上回到酒店,他又喝了很多酒,给连波打了个电话,他说:&ldo;连波,我买了块墓地呢,在黑皮手里买的。不知道将来是……是你埋了我,还是我埋了你,但肯定我们中间有一个要躺进去,连波,这是我们逃不了的劫。&rdo;次日樊疏桐抵达聿市的时候,下着小雨。他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去的殡仪馆,二毛的葬礼就在今天举行。还没进入殡仪馆呢,沿途就见各色小车排着长长的队,将本来就不甚宽敞的马路挤得水泄不通。樊疏桐等了十来分钟,车子几乎在原地未动,他很不耐烦,下了车抽烟,跟送他来的公司的司机说:&ldo;你回去吧,我步行过去。司机一脸无奈:&ldo;回不了,这里没法倒车。&rdo;樊疏桐往前后瞅了瞅,果然是密密匝匝,别说倒车,就是往旁边挪挪都没地儿。他跟司机说:&ldo;那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先过去了。&rdo;其实步行也没多远,十几分钟就到了。樊疏桐站在殡仪馆大门往里看,只见整个前院都摆满了花圈和花篮,仅留了个过道通行,进进出出的人都得侧着身子过,好在现场有不少保安在维持次序,不至于太乱,过道两边亦有专人引导宾客进入大厅吊唁,每位来宾都会发朵小白花,来宾也都很自觉地戴上。樊疏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还真没见过这么大排场的葬礼,他戴上小白花,跟着人群往前面走,刚走几步就被人往旁边一拽。&ldo;过来,这边!&rdo;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拉出了队伍,不用看,闻味都知道是蔻海。&ldo;你怎么在这?&rdo;樊疏桐甩开他的爪子。&ldo;我来帮忙的,人太多了。&rdo;蔻海领着樊疏桐绕过成堆的花篮和花圈,快步走到殡仪馆的侧边,原来这里有张侧门,&ldo;我们从这走,直接通向大厅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