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内城,他们就看见前头围了好大一圈人。
张若昀跟阿筝说过去看看,阿筝亦点点头随着去了。两人见人群中央围着的是两辆车:一辆两匹马并排拉的华车,挂了帷帐。另一辆是几个男人推的板车,上头躺了个孕妇,孕妇捂着凸起的肚子痛苦□,似是难产。
街道只能容纳一条车道,两辆车互相卡住,就谁也过不去了。
推板车的那几个男人里走出来一名汉子,他来马车前,向马车内的人央求道:“这位车里坐着的,不知是老爷还是夫人?小的求您们让一让,我家婆娘突然要生了,我赶着把她送回家。”
汉子的言语分外着急:“稳婆都在我家里等着了,这总不能让我婆娘在大街上生吧?”
“就是啊,车里的官人们就让一让吧。”
围观的群众们也帮着汉子说话:“他婆娘就要生了,人命关天生孩子可拖不得。”
驾驶马车的车夫犹犹豫豫,回头往马车里望了好几次。可马车里迟迟没有动静,坐在车里的人不发指令。
车夫张了几次口,想说又不敢说。
“让让吧。”
“让让吧。”
人声越来越鼎沸,孕妇也叫得越来越痛苦。
……
车夫经不住众人的议论,拉了缰绳就要往后退,把路让开。
“慢着!”
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声,娇柔婉转,纵是呵斥也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哦,要生了?”
女子先柔媚地又问一句,方才从车里伸出她纤细白皙的手,轻慢掀开的帘子。
人们先瞧见染了凤仙花色的指甲,接着瞧见戴了三个金镶玉镯子的手腕,最后看女子探出头的脸:她有着倾国的姿容,就好似一朵无限娇羞又无限温柔的解语花,令人瞧一眼,就恨不得把心肝肚肠所有梯己的话都掏给她。
只是众人的心思都系在难产的孕妇上,哪有心思赏美色。孕妇的丈夫更是焦急,见马车里终于有人出来,立马就过去对着美人行了个大礼。他瞅着女子是妇人盘发,便哀求道:“夫人啊夫人,小的求求您让一让,我婆娘的肚子可是再也拖不得啦!”
一个胖大腰圆的汉子都急出了哭声。
国色天香的夫人却用余光瞟了一眼板车上的孕妇,将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她慢悠悠地说:“怎么让?”
汉子一听,昂头深深吸了口气,左膝一软屈膝跪下,低头道:“还得劳烦夫人将车后退至街尽头那条岔路口,我们的车方能过去,夫人大恩大德,小的永世铭记。”
女子不置可否,倒是马车内又传来一句男声:“要生了……就可以挡道?”
这男声只是一句话,却带了仿若冥狱的森寒,冻得众人不禁一哆嗦。
本是混在人群中围观的阿筝突然一把掐过张若昀的手腕,硬生生将他往偏僻处拉。张若昀不解,小声问她:“怎么了?”
阿筝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瞪,仿佛眼珠子都要崩出来,眼神似在示意张若昀什么,可她双唇却死死紧闭不说话,只手上加大力道把他往左侧的一家茶楼拉。
张若昀眼帘一低,不再抵抗,同阿筝一道快步步入茶楼。她又拉着他三步并做两步登上二层,找了张不引人注目,又能窥看街景的桌子坐下。
这时阿筝方才松开了张若昀的手。
“客官,要点些什么?”
茶楼生意清冷,终于有了客人,小二忙不迭过来。
张若昀抬起手臂,见自己的腕上因为阿筝用力过猛,被生生掐出一圈红印。他停了数秒,侧头对小二道:“来壶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