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来自大人的怒气,南沨自不敢懈怠,他小心翼翼端着娃娃,生怕稍一用力就会伤着他。
这么个小到可以躺手心里的熊崽子能有什么好看的?南沨困惑,他不敢反驳,照纪寒舟意思将手里婴孩细细打量来,几个瞬息,他得出结论:“这熊崽子不就是像大人您吗?”
纪寒舟脑袋一炸,怒道:“像什么像!胡说八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像我。”
旋即,他明白了为什么应疏月会突然做出那样莫名的反应,他在她眼里就是个会处处留情的烂人吗?纪寒舟欲哭无泪,她居然连问都懒得问一句,甩手就走了?
他绝不能让这种荒诞的想法在应疏月心里头生根,南沨他也不管了,娃娃他也不管了,踩着风即追应疏月而去。
“大人!这熊崽子怎么弄啊?”
南沨高呼,却是无人理会。
他端着那熟睡的嫩娃娃,连轻功都不敢使,笨手笨脚走出临作审讯堂的屋子,走出僻静小院。
话说纪寒舟从僻院出来,本是要去应疏月屋里找她的,刚落到她所在屋顶,就听青莲屋里传来清冽的声音。
应疏月此刻正同底下的人议事,讲的是关于柏羽、温岑、应然之间的过往。
并告知他们柏羽已被温岑葬在了源来客栈后面的断崖上,以致此行为寻柏羽尸骨的事情告一段落。
柏芨原本以为等找到柏羽尸骨时难以辨认,故特地带了验尸器具来,一听用不上了,也不用去经历再见“亲人”
时的悲伤,她不由得深舒一口气。
应疏月说完此事,又问流云是否愿意将沧浪同柏羽葬于一处。
流云道:“将军有所不知,沧浪幼时是个孤儿,流落街头,差点冻死寒夜。后被路过的柏小姐带回府里医治,才有幸捡回一条命,见他身子羸弱,便叫他跟着自己那爱舞刀弄棍的弟弟练武,也好增强体质。”
话到最后,流云又说,“沧浪能与救命恩人同葬一座山头,是他的荣幸,也是他的宿命。”
应疏月默不作声,为沧浪的离世而悲悼,待流云说完,她才说:“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明日就将沧浪葬到母亲身边吧!有沧浪陪着,她就不会孤零零一个‘人’了。”
为人送葬的事,应疏月自是不在行,便把这些琐事都交给了流云和青莲,自己回了屋。
屋子里未燃烛,昏黑一片,好在她手里还拿着流萤做的“灯笼”
,灿黄闪动的光芒虽不如灯烛光明,也还能照亮。
应疏月方将关上房门,就觉有哪里不对,屋里弥漫的,是一股湿润的香气,清淡中透着浓烈,她不记得自己屋里有这种香,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廊道最后一间屋,她一定会怀疑走错了地方。
可房间里若有他人,以她的武学造诣,不至于听不出异样。
再者,有可能是她带小豆丁出去后,青莲为她准备热水时顺带在水里放了什么新香……
如是想着,她往里走去,见纱幔笼罩里间,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想——一直以来,沐浴时她都不喜人侍候,一个是她一直都是自己解决这些生活琐事,习惯了,特别是沐浴。还有就是她不愿让人看见她背上伤痕。
让纪寒舟为自己上药,看她累累伤痕,已是付出了莫大的勇气才做到。
应疏月提着萤灯来到窗边,推开窗扇,解开纱巾,放飞了流萤,看着斑斑星点于聚拢到散开,忽闪忽闪着远离,化作漫天星光。她想到了带小豆丁去抓它们时的情景,怅然感陡然升起。
那个小家伙眉宇间为什么会跟纪寒舟那样相似?作为一国肃政官,身世也清清白白,言行举止也在万千百姓的注目中,狎妓、养外室这种事应该不大可能。
难道是他少不经事时留下来的?
从那孩子年龄推算,应是在他入朝之前……
越想越烦,应疏月叹息,合上窗,徐徐拨开纱幔,边走着边褪下外衫,摸着黑欲要去燃烛洗浴。
倏然,身后一片亮了,应疏月回眸,见她卧榻之上坐有一人,他墨半湿,随意挽起,披散的部分沿双肩倾泻,融进他玄色单衣间。剑眉斜挑,瞳色阴郁,粉色薄唇微微抿起,他静默着,见了应疏月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