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诏令,还未看到末尾,眼眶发热,视线就模糊起来。她垂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渗入柔白宣纸,晕染开团团墨迹。
宋建春忙道:“这是该高兴的事,快别哭了。”
令容点头,心里确实是欢喜的,想笑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加凶了。
七年前一桩冤案,靖宁伯府被牵连问罪,令她几乎家破人亡。祖父在变故当天便急痛迷心,被捉入牢狱没多久,撒手人寰。父亲被判了流放,没挨两年就丢了性命,娘亲听到噩耗,也没能撑过那个阴雨连绵的秋天。
阖府亲眷,活到如今的就她和在京郊石场服役七年的哥哥。
而今兄妹即将重逢,怎能不欢喜?
可眼泪却越掉越疾,直到那张宣纸被眼泪泡得皱巴巴的,令容才红着眼睛抬头,向宋建春行礼道:“哥哥能撑到如今,全靠舅舅打点照顾,令容和哥哥铭感恩德!”
“说什么见外的话。”
宋建春叹气,眼圈也是微红,“先别多想,舅舅明日要进京述职,带着你一道去接他出来。”
顿了下,语气颇为迟疑,“重光的事真没有转圜余地了?”
令容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垂眸低声道:“令容心意已决,还望舅舅成全。”
宋建春瞧着她,酝酿了满肚子的劝言,却说不出来。
当初襁褓里的女婴已然长成了二十岁的美妇,这个儿媳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玉雪可爱,娇憨玲珑,出阁时凤冠霞帔,娇丽容貌几乎惊动整个潭州城。而今少女憨态渐敛,眉目婉转韵致,修长曼妙的身姿立在水边窗畔,虽只有发髻间的珠钗玉簪点缀,美目顾盼之间却是神采奕奕,娇艳动人。
这般千娇百媚的姑娘,哪怕入宫封妃也能大放异彩,却平白被不知珍惜的儿子耽误了数年,连他都觉得心疼愧疚。
满腹劝说的话终化为叹息,宋建春踱步出门,叫令容回屋歇息。
……
回到住处,令容将那皱巴巴的宣纸摊开,细看了好几遍。
眼中潮热消去,想到即将重逢的哥哥时,犹有泪痕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