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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第1页)

東十三坊去年還力壓其餘三地,被李護評為「逐城年度最具幸福感地區」,特意給他頒了個牌子。

聶照拍拍其中一人的臉頰,溫聲細語:「好好干哈。」然後沒再理下面這些嘴碎的嘍囉,徑直上了觀火樓。

觀火樓高兩丈,幾乎能俯視整個東十三坊,上頭有個躺椅,聶照捏著草,仰躺在上頭,枕著胳膊,眉頭蹙起。

秋夜的風還不算涼,他在哪兒待一晚上都是待,總好過面對姜月那張髒兮兮的臉。

今夜的逐城格外平靜,甚至靜得有些滲人,聶照坐到子時,敏銳地聞到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桐油的氣味——觀火樓隔壁就是逐城的城東糧倉!

他思及此處,利落而起,踩著梯子三兩下跳落到地面,翻進屯糧的院子,果然見有人在用桐油澆灌糧倉外牆。

院中的黑衣人十分警惕,聽到聲音後拔腿便要跑,聶照抬手便將短劍甩了出去,寒光翻飛間,短劍「噗嗤」一聲穿過那人的後背,直插心口。

黑衣人還維持著逃跑的動作,低頭卻發現心臟已經被捅穿,還沒反應過來,便倒在地上氣絕了。

聶照上前將短劍拔出,阿泗他們聽到動靜才匆匆舉著火把趕來,見狀大驚,上前來探。

「啊?這若是死了,可怎麼審問?」

「快稟告太守大人,最近須得加強巡視了。」

聶照順手扯了阿泗的衣擺來擦劍上的血,火光明滅,將他的神情照得撲朔難明:「猜也能猜到是勒然人放的火,不過他們必不會只在一處放火,說不定別處已經得手了。」

阿泗他們還未來得及說話,見西方和南方6續火光沖天,燒紅了逐城一大片的天,再看向聶照時,不由得啞然。

聶照已然擦完了劍,轉身走出幾步,打了個哈欠,見他們幾個還呆愣愣站著,不耐煩提醒:「愣著幹什麼?還不去救火?……注意你們的火把,別把桐油點著了。」

幾人如夢初醒,忙分出一半人繼續看糧倉,一半人去提水救火。

原本失眠,這一折騰,聶照反而睡著了,只是睡得不安穩。

夢裡姜月頂著髒兮兮的小丑臉兒,跟個貓似地向他掉眼淚,眼淚掉得無聲無息,滲人的緊,眼神幽怨地望著他,轉而人就從河裡濕噠噠地鑽出來,渾身掛滿藻荇,拖著滿地水痕向他嗚嗚咽咽的:「奴奴死得好慘啊,夫家不要奴奴~奴奴只能跳河了~」

接著是個英俊的少年,手中抱著個嬰兒,沖他悽厲地笑:「三叔,救我們,我們都不想死。」

聶照一抬手,少年和嬰兒眼睛裡就泣出血淚,轉而人像柳絮一般不甘地四散了。

他猛地睜眼,喘著粗氣,垂下的髮絲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竟意外添了許多脆弱,聶照下意識撫上心臟,只覺得那裡跳動的劇烈,久違的心悸漫了上來。

寅時的梆子剛好敲響,他才漸漸回神,意識到這是一場夢,他又夢到了死去多年的兩個侄子,這次裡面竟然還多了個姜月。

聶除風抱著聶扶光泣血的場景一遍遍回放在聶照眼前,他垂眸,靜坐許久,直到發涼的身體溫度逐漸回升,才理了理頭髮衣擺,沉默地走下觀火樓,只是臉上十分不森然,說是如喪考妣也不為過。

天色幽微,街上已經66續續有人走動,他們小聲交談著昨夜城中的火情,幾家零零碎碎賣早點的鋪子也開了門。

逐城這地方窮,鹽水泡點兒木頭都能當零嘴,早點自然精緻不到哪兒去,好點兒的是黃白面兩摻窩窩頭,差點兒的就是糠面窩窩,乾乾巴巴剌嗓子,吃下去都不易克化,倒是充飢。

聶照朝一家攤子伸出手,對方連忙恭敬地包了七八個糠面窩窩遞上去,忐忑道:「兩摻的窩窩還沒出鍋,您要不稍等會兒。」

「不必了。」聶照接過便走,白著一張臉,與平日浪蕩的模樣大相逕庭,原本凌厲的五官此刻不帶笑,讓人瞧著心更慌了。

攤主小聲詢問:「大人,昨夜火情是不是十分嚴重啊?」

「城東糧倉並無大礙。」

攤主這才鬆了口氣,只要城東糧倉無礙,他們這些東城的百姓便餓不著。

聶照抱著窩窩離開。

因昨夜夢到兩個侄子,現在想起姜月的時候,心裡就不自覺多了幾分寬宥和容忍。

他快步走回去,還未進家門,便聽見裡面有交談聲,對方十分投入,連聶照推門的聲音都沒有察覺。

「我看你小小年紀,跟著聶照那個不解風情的做什麼?不如跟著我,玉姐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好好把你當親妹妹疼,哦不,是親閨女,親閨女……」

那人瞧著二十多歲,身姿娉婷,一張口柔聲細語,婉轉動聽,端的是風情萬種,還帶了幾分誘拐,「你叫月娘是吧,瞧瞧你這雙水靈的大眼睛,若是好好養著,必然是個美人,聶三他可不會養孩子,你若跟著他,可有苦吃了。」

姜月沒別的什麼優點,最大的優點便是聽話,將聶照臨走時候的囑託記得牢牢的,抱著膝蓋,團成一團坐在梨樹下,頭埋在膝蓋上,一副你說你的,我不聽我的的模樣。

胡玉娘有點心焦,這孩子真是油鹽不進。

聶照順手摸了個糠面饃饃,砸在對方額頭上,胡玉娘「哎呦」一聲,捂住額頭,尖叫:「誰啊?哪個不長眼的敢打老娘!」

「小爺聶照,滾回你的城北去。」聶照的聲音一出,姜月一改方才的鵪鶉模樣,猛抬起頭,目光殷切追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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