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星忽略坐她對面師弟師妹打量的目光,看著被列車度高斯模糊的綠化林:「嗯,我知道了。她要是打過來,你以後別接了。」
何曼姿不想再拿刀子割她脆弱的神經,話題轉彎:「你今晚先別過去,明天再去?我們好久沒見了,我帶你在西川轉轉。」
「算了,你也很忙。老師已經跟人那邊的村主任打好招呼了,不好給人找麻煩。」
「好吧!我這個國培培訓結束還有一青年教師素質培訓。估計還得幾天,等結束了我去找你玩。」
吳星忘了她看不見,點頭:「嗯,你先去忙,晚上我安頓好了通視頻。」
何曼姿掛電話前還在叮囑:「你要是有事就打電話。」
「嗯。」
城際在這個城市的邊緣穿行,完全陌生的景竟然也因為有一個熟悉的人在這而徒增了一些親切感。
從瀋陽到西川的三個小時已經耗費光了她的精力,吳星忽略手機里備註為「媽媽」的人打來的五個未接和微信上同樣備註的帳號上冒著的紅點,計劃小憩。
可江楠很執著,手機再次響起。
吳星按下音量鍵消音讓它兀自亮著,在有效的6o秒里,亮著的屏幕讓她的神經被炙烤著。
甚至現在每每看到從老家打來的電話,她都出現了心悸、顫抖的生理反應。
她害怕的不是江楠無孔不入的問東問西,而是隱藏在她背後,默默掌控這一切吳承耀。
父親在她記憶里一直扮演著一個不苟言笑,但又是非分明的角色。他以女孩子跟媽媽親近為由將教育吳星的職責推給江楠一個家庭主婦。
但從上高中開始,吳星就意識到她的事,江楠一件都做不了主。
大到高考志願,小到她上什麼補習班。
她發給江楠的信息吳承耀會看,甚至定期他會讓江楠發紅包給吳星請客吃飯。理由是宿舍關係很重要,吳星性格不夠活絡,處理不好這個關係。
吳承耀通過江楠這個中介,掌握著吳星各方面的動向,隨時給予干涉,以免唯一的女兒誤入歧途,或是無法取得傲人的成績。
她每每快要窒息的時候都會想,她這對父母的關心裡,到底是愛多一些還是對他們自我期望的寄託更多一些。
城際度慢下來,手機鼓譟了一會又靜止。
吳星和另外三個人拎著箱子在站內換乘,列車上的冷氣和站台的熱浪置換,太陽直直釘在天上,汗水很快順著皮膚的肌理往下滑。
他們到茶固鎮的時候下午五點差兩分,太陽還是火辣,不過有所收斂。
一路上,樓房被削矮,城市熱島效應在這個小鎮失去作用,熱也變得爽利,不似城市那般悶躁。
柏油路兩邊儘是用傘撐起來的小攤,賣西瓜的在車旁放了一個行軍床,露著肚皮抱臂睡覺。
重粉刷過的街道掩蓋了它原來的狼狽和質樸。
鋪面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招牌,「陝西涼皮」「南方小百貨」「鑫鑫日化」「麗姐美發」,一切不疾不徐的運轉,是吳星熟悉的感覺。
陳梅和另個女生等得著急,「說好四點半來接我們,時間都過了十幾分鐘了。」
「我打電話問一下。」吳星這次仗著年齡得了個帶隊的任務,但是這裡面只有她一個不是茶固人。
做口述史調研考慮到語言不通的問題,一般都是回本鄉。吳星家就在七十公里外的文集鎮,她來茶固不存在語言的問題。
她抬腕看了眼時間,已是五點十分。
掏出手機剛要動作,一輛五菱宏光的破舊麵包車嘶拉一聲停在他們面前。
車窗落下,裡面探出來一個腦袋,胳膊臉龐都黝黑,牙齒鋥亮,笑起來眼角疊起褶皺。估摸著有四十來歲了。
「陳梅,陳鋒?」來人沖師弟師妹問話。
陳梅欣喜,跳起來:「三叔,怎麼是你?」
師弟陳鋒帶著黑框眼鏡,伸手推了下,叫了聲:「三爺。」
吳星已經被這個關係搞暈了,索性先問:「您是不是錢老師的同學陳向前先生?」說這話的時候她忽而意識到她即將要去的這個村子很多姓陳的人。
也許是巧合。
坐上麵包車,她看著這個小鄉鎮從車站的吵鬧促狹變得廣闊。
東邊一片開發區,二車道的柏油路朝兩邊延展,除了寬敞的學校,還途徑兩三個藥廠,跟記憶里那個人偶爾透露出來的信息重疊,但是他給的信息不夠多。
吳星沒法準確判定她的前男友陳鄴是不是也在這個地方。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確實在茶固。
被陳梅叫三叔的陳先生很熱情,路上說這幾年茶固和清荷村的變化。村子離鎮上也就兩三公里路程,加上中間有藥廠和一些其他邊緣性商業體的銜接,感覺上距離更短了。
離開國道,麵包車拐下一個緩坡,繼續穿行。
鄉道兩邊的白楊樹葉被風翻了面,在太陽下,像一片片銀牌,亮閃閃的。
建築物漸漸稀疏,大片的麥田和不太能叫上名字的作物出現在視野里,舒爽清甜的空氣從窗戶鑽進來,她因為不停坐車產生的反胃感緩解了很多。
夕陽開始著色,天邊出現一點淡淡的橘紅。
村民避開太陽最猖狂的時候,晃晃悠悠地下地幹活。陳村長一路招呼沒斷,隨便碰上誰都能喊上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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