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漢又深吸了一口煙,煙霧繚繞充斥整個房間。
在陳南樹的腦袋被戳成馬蜂窩之前林秀芬終於說的口乾舌燥放他走了,陳南樹回了自己屋,看見陳小北已經鑽進了被窩裡,毛茸茸的後腦勺正對著他,看上去像只受委屈的小狗。
陳南樹坐在炕邊上,呼嚕了兩下陳小北的頭髮,「睡了嗎?」
沒有回應,陳南樹便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沒睡,你是不是聽見我們說話了?」
房子不大,東西屋即便擱著長走廊也不隔音。
陳小北不再裝睡,而是翻了個身面向陳南樹,「我都聽見了,我沒事,你們能收留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陳南樹捏了捏陳小北的手心,「我之前偷偷攢了些錢,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省下一半飯錢,肯定很快就能湊夠學費,到時候我就送你去上學。」
陳小北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明亮,旋即那點光亮又暗淡了下來,「哥,你不用為我這樣。」
陳南樹一天的飯錢才十塊錢,之前陳小北總聽陳南樹說他吃不飽飯,要是飯錢再折成一半,那陳南樹豈不是更不夠吃了,陳小北心疼陳南樹,不希望他這樣做。
陳南樹說:「不。」
陳小北剛要張嘴,陳南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捂著耳朵往外走:「我要去洗漱了,什麼都聽不見。」
等陳南樹洗漱回來,關上了屋裡的燈,他跟條靈活的魚兒一樣鑽進了被窩。
陳南樹察覺到平時都睡在炕頭的陳小北往他這邊挪了挪,他也跟著往陳小北的身邊靠。
「哥。」
「嗯?」
「沒事。」
「哦。」
陳小北面朝著陳南樹的方向,能感受到來自陳南樹的溫熱氣息,這讓他感到很安心,漸漸地他閉上了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他睡了這麼多天以來第一個好覺。
生活仍在繼續著,冰雪消融過後就是春暖花開,陳小北依舊住在陳家,幫著干農活,做家務,陳南樹仍沒有放棄攢錢送陳小北念書的想法,每天都勒緊了褲腰帶,不讓肚子發出咕咕叫聲,硬是將飯錢省下了一半。
而在四月份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家裡的農活幹完了,閒下來一個下午,林秀芬就琢磨著上山去挖婆婆丁來做蘸醬菜。
陳小北也跟著林秀芬一起上了山,不同於和陳南樹相處自然,也不同於和陳老漢能搭上幾句話,陳小北和林秀芬幾乎沒什麼話說。
陳小北知道自己不招林秀芬喜歡,所以平時在家的時候儘量不吭聲,少說少錯。
兩人一路無言往山上走,山上長滿了婆婆丁,林秀芬用小鏟子挖婆婆丁,陳小北有樣學樣也跟著一起挖,不多時,就裝了滿滿一籃子。
林秀芬總覺得裝的不夠,還想在多挖些,他們腳下的這片已經挖空了,她就轉而往坡上走。
坡有些陡峭,前夜還下了雨,爛泥巴又濕又滑,林秀芬又穿著一雙布鞋,往坡上沒走幾步人就摔了下來。
陳小北站在坡下看的清楚,想伸手接但根本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林秀芬摔在地上。
林秀芬坐在地上,捂著腳腕疼的直抽氣,陳小北跑過去緊張地問道:「秀芬姨,你沒事吧?!」
都不用林秀芬回答,陳小北自己就能從林秀芬腫的老高的腳腕看出她摔的不輕。
「秀芬姨,您還能動嗎?」陳小北攙著林秀芬的胳膊把人從地上拽起來。
林秀芬試著用腳著地動了兩下,疼的她誒喲誒喲的直叫喚,「疼,動不了了。」
陳小北將鏟子扔進籃子裡,在林秀芬面前蹲了下來,「姨,您上來,我背你回去。」
林秀芬看著陳小北瘦小的身板,有些不信任地說:「你能行嗎?別把你壓壞了。」
「能行,您就上來吧。」
林秀芬糾結了會兒,最終還是趴了上去。
陳小北背著林秀芬下山,幾乎都是泥巴路,有好幾次腳底打滑險些兩個人都摔了出去。
四月份雖然暖和了些,但還是很冷,這麼冷的天陳小北卻出了一腦門的汗,林秀芬看見汗水順著陳小北的臉頰滑到了下巴,晶瑩的水珠就滴落到了泥巴地上,再難尋見蹤影。
林秀芬:「小北,你把我放下來吧,路太遠了,我自己走一段。」
「沒事,我背你走。」陳小北咬咬牙,將林秀芬往上顛了顛。
半小時的路程讓陳小北他們走出了一個小時,到了家陳小北也沒閒著,他去燒了壺熱水,拿熱水將毛巾投濕,用熱毛巾給林秀芬敷腳。
「秀芬姨,這樣好受點了嗎?」陳小北邊敷邊問道。
「誒,舒服多了。」林秀芬目不轉睛地盯著陳小北看,這還是她頭一次這麼認真的打量陳小北。
以前怎麼看陳小北怎麼不順眼,因為養這孩子多搭了一筆飯錢,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過得更緊吧,如今再這麼一看,心境卻全然不同,她發現陳小北是個漂亮的孩子,還發現陳小北乖巧又懂事。
注意到林秀芬在看他,陳小北朝她露出了一個怯生生又討好的笑容,林秀芬有些怔愣,彆扭地撇開了頭。
林秀芬腳腫了一個月,白天陳老漢要去地里務農,陳南樹要去上學,自然而然地照顧林秀芬的任務就落到了陳小北的頭上。
陳小北除了照顧腿腳不便的林秀芬,還要收拾屋子做飯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