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七岁的孩子,祖母死之后突然有了这么多东西,实在是突如其来。
宜宁怔了怔就回过神来。
罗老太太辛苦了大半辈子,除了给两个儿子置办的家业,自己也有不少的东西。别的不说,在保定她就有四、五个田庄子,每年种蜀黍和小麦,收成不少。清苑县上还有一处米行,一处香料铺子。远些的定州有一家当铺。私库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罗老太太看那些账本的时候宜宁也看过。
她就这么留给她了。
大房与二房的人不欢而散,陈氏带着罗宜玉、罗宜秀走出正堂,罗宜秀回头看了宜宁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撒开母亲的手跑到宜宁前面,跟她说:“宜宁,你不要伤心了……”
罗宜玉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冷淡地道:“罗宜秀,你在那里说什么,赶紧过来。”
宜宁站在林海如身边,看到罗宜秀跟着陈氏和罗宜玉渐渐走远了。以后,宜秀恐怕跟她也不会有这么亲热了吧……宜宁心里有些感叹,突然脑袋被拍了拍。
罗慎远走上来了。
“宜宁,走,我陪你去收拾东西。”
他带头走在前面,像一座高高的壁垒,能为她阻隔风雨。
宜宁又微微地笑了笑。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些事她已经见了很多了。
今日要不是有三哥为她谋划,帮她处理好祖母的遗嘱。陈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手。
她跟了上去,主动牵住罗慎远的手。他一顿,也反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在前面。
林海如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才叹道:“他们两兄妹倒是感情更好了。”
“都是没有生母的孩子。”
身边的瑞香突然接了一句。
随即她又说:“三少爷长这么大,也就是原先的二太太和七小姐对他好,他投桃报李,自然对七小姐也好。您看今天三少爷这等的手腕……您以后也得对三少爷好才是!”
林海如心想这是自然的,一边吩咐身后的丫头也过去,帮宜宁收拾东西。
第二天,宜宁的东西收拾了七八个箱子,最后一个个地搬去了林海如那里。
宜宁站在屋子里看了最后一眼,这里已经空落落的了,只有檀色的帘帐还垂着。日暮苍山,浅金色的光投进屋子里,细细尘土在飞扬。物是人非而已。
她最后抱起了养乌龟的瓷缸,跟罗慎远说:“三哥,走吧。”
罗慎远看到她瓷缸里的乌龟翻了个身,四个爪子在空中乱划,她却抱着瓷缸一点没有察觉。他微微地笑了笑。牵着宜宁走出了正堂,牵着这个小小的人,他心里默默地想着。
这是他的妹妹,他会爱护她,管教她,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保护。
以后罗老太太不在了,宜宁也不会被别人欺负半点。
宜宁是不知道罗慎远在想什么,但他的表情这么淡定,什么事能难倒他呢。
虽然还在罗老太太的丧事期间,但是林海如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高兴了起来。林海如嫁进罗家五年无所出,虽然收了罗慎远做嫡子,但人家毕竟长大了,住在外院。这屋子里还是第一次有孩子住。
林海如陪嫁的婆子甚至拿出了好些布老虎、十二生肖的玩偶,给宜宁布置屋子。宜宁问她们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那婆子笑着说:“总是盼着太太有孩子,早早地备下了。”
宜宁看她们高高兴兴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她早就过了喜欢布娃娃的时候了。婆子知道家中在守丧,也并没有装点得十分过分。但是丫头们却把林海如压箱底的一张金丝楠搬出来给她用了。
宜宁看到居然是一整块的金丝楠,连忙站起来:“这给我用?”
婆子笑着点头:“您放心,只是太太早就选好的。还有东西一会儿就搬进来。”
林海如还在外头忙,宜宁想跟她说不用都找不到人。她郁卒地看着丫头们搬了金镶玉的屏风进来,整盆的翡翠玉枝盆景,紫檀木的多宝。铺在罗汉床上的靠垫虽然是蓝绸布,却是掺了银丝织成的。
雪枝抱着个包裹都帮不上忙,林海如房里的丫头婆子都做得热火朝天的,根本不要她插手。她看着都不妥:“……这哪能行!姐儿,您得跟二太太说说。”
宜宁也有点头疼,指挥丫头把她的东西先放好。她赶紧去外面找了林海如。
林海如看到她过来了,把手头的东西先放下,让管事婆子在一旁等着。她问她:“宜宁,屋子你喜欢吗?”
宜宁无奈,跟她说:“母亲。祖母刚没了,我在服丧,不可住得太奢华了……”
林海如才一拍脑袋,那些东西是她早就选好的。这些天忙着丧事,倒是忙得昏头了,还忘了这茬。
她有点惋惜地说:“这倒也是,那我还是帮你收起来吧,等守孝期过了再用。”
刚搬进来的家具又搬了出去,雪枝亲自去挑了一些样式简单大方的回来给宜宁用。但是那些布老虎和十二生肖的娃娃,林海如的丫头们却坚持要挂在她的帐上。宜宁把养乌龟的瓷缸放在多宝上,望着崭的屋子,心想她也终于搬家了。
林海如的院子很大,厢房这边都归了她,与林海如的内室就隔了一个夹道。宜宁还少有来这里,她出门看了看。虽然比原来的住处小些,但院子里的花草更精致,种了海棠,堆了假山,假山下面就是小池子。
倒是可以把她的乌龟养在这里……
宜宁决定一直养着那对乌龟,她从祖母那里带出来的东西不多,这也算是个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