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张脸越贴越近,眼神直勾勾的,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端阳的下巴高高扬起,带着养尊处优的女孩一贯的骄傲和不容置疑,“他还救过我三次呢。”
他见识过类似的眼神,大概知道那代表什么含义。
但她没出言讽刺,只是诚恳道:“殿下,柳大哥曾经救过我——”
他拼命摇着头,随着心跳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破碎开来……
妙妙同情地望着扭曲地枕在端阳腿上,还不时被她轻轻拍一拍的柳拂衣,心道,究竟是谁在打扰他?
“大哥,你离他这么近做什么呀?”
有小孩子疑惑地问道。
“不要。”
端阳搂着柳拂衣,小脸上显出警惕的骄矜,“柳大哥喝了药刚睡下,你别打扰他了。”
孩子王的指头狠狠捏住他雪白的下颌,刻意在上面留下两枚嫣红的指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狎弄。”
凌妙妙跟她周旋:“我看看柳大哥怎么样了?”
“噢!”
孩子们都似懂非懂地起哄起来。
端阳靠在树下坐着,肩上还披着柳拂衣的外袍,强行让人事不省的柳拂衣躺在她腿上,连腿被压麻了都坚持不肯动。
男孩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宛如鱼死网破前最后的挣扎,一脚登上按脚的那个孩子的脸。
妙妙走到哪,端阳就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到哪,盯得妙妙心头火起:“殿下,您……您老看着我做什么?”
“反了他了!”
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嘴角沁出血迹来。其他孩子涌上来,死死将他按在地上。
端阳帝姬就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脸。睫羽颤动两下,闭上了眼睛。
二人在风中站立,靠得很近,却各怀心思,触不可及。
不要碰我。
嘴角带上了自嘲的笑。
不要逼我。
他看着慕瑶沉默的侧脸,心里明白,她其实也有话要问他,只是她现在忧心柳拂衣,暂时顾不上他。
骤然红光迸出,血红色与暖黄的黄昏交叠在一起,小孩的齐肩的头暴长起来,刹那间便到了腰间。
过往数十载,从未像这段日子一样,充满了连自己也无法消除的迷茫和惶惑,如果这一切,不过是和美的假象,他伸手戳破,梦便醒了,那该怎么办?
黑每伸长一寸,狂风便加大一层,满树的枯叶几乎被全部扫下指头,街巷口的断墙砖瓦噗噜噜落了满地,瓦砾飞溅,只听得被截断的几声惨叫,不似人出的。
即使她知道,真的会告诉他所有人都尽力掩盖的真相吗?
他周身沐浴强烈的红光,许久才茫然睁眼一瞧,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分明就是方才按住他的那些孩子,此刻瞪圆眼睛歪在地上,维持着扭曲的姿势,早已没了呼吸。
阿姐真的会知道吗?
男孩静静地看着,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慕声与姐姐并肩而立,脸上一副岁月静好的神情,心中却犹如一团乱麻,脑中却不断想起凌妙妙嘱咐他的那句话:“与其听它瞎掰,不如去问你姐姐。”
直到长随风飘起,落在他肩头,他伸手一摸,这才惊慌起来,倒退两步,转身跌跌撞撞地奔出巷口。
这个幻境正是端阳帝姬重复了多次的梦境——从新寺到旧寺的路途。星光璀璨,秋日虫鸣都与真实世界一般无二,夜风微凉,卷起衣袖和衣角,吹走人心中全部的燥热。
——头长长了,一下子长得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