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佛像真身,外面的宫婢不敢逼视,齐刷刷地跪伏在门口,透过她们光亮的髻,远处拉马车的良驹百无聊赖地扫动尾巴,四面寂静得只剩风声。
端阳满脸不赞同,想争辩什么,最后还是颓然放弃了。
柳拂衣怀抱帝姬,衣袂摆动。
她回过头去寻觅着,瞥见远山脚下柳拂衣伫立的身影,面色稍霁,扶着端阳的手,压低声音:“母妃已经找到解决办法。多半是从前咱们心不诚,才让神明怪罪下来……这回母妃捐了三百斤香油钱,亲自磕头赔罪,你肯定不会再做噩梦了。”
“对……”
赵太妃紊乱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手指将帕子扭得变了形,她伸出颤抖的手理了理梢,找回了一些体面:“帝姬中暑昏厥——来人,回宫。”
“淞敏,都说了多少次了,佛祖面前,你姿态要放低些。”
她顿了顿,见到端阳精神不济的慵懒模样,摸了摸她的眼皮,心疼道,“又做梦了?”
赵太妃慢慢靠近了柳拂衣和其身旁神情严肃的慕瑶,似乎仍然心有戚戚,声音都蔫了下去:“佛寺里确有古怪……拜托诸位了。”
佩云吓了一跳,回头去睨端阳的神色,帝姬撒着娇挽住赵太妃的手臂,“母妃,是我选的裙子,今日天气好,适合出来踏青。”
“太妃娘娘……”
慕瑶清清明明的眼睛盯着她,那双琉璃眼瞳中,容不得一丝隐匿的丑恶,“寺里并无妖气。”
赵太妃远远等着女儿过来,一见她彩衣华裙,不紧不慢的模样,眉头蹙了起来:“佩云,怎么给帝姬选衣裳的?”
赵太妃猛地一凛:“不可能!”
李淞敏生得很像赵太妃,一双眼睛大而水灵,但身为公主之尊,无需讨好他人,她比母亲要更自信,神态里总是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骄横。
“怎么不可能?”
懒洋洋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后面紧跟着又来了一辆马车,宫女佩云先跳下车来,伸手去扶车里的端阳帝姬。
慕声雪白的脸半隐在阴影之中,唯独一双黑润润的眸子,似乎倒映着满池星光,是阴暗中石破天惊的两抹亮。
这位先帝曾经的宠妃一身绛紫,辅以鲜亮的秋叶黄纹饰,贵气里刻意带了一丝年轻的色彩。她削减了贵重头饰,头上只别了一支素钗,临下马车,似乎想起了什么,将手上的镂金护甲也捋下来,顺手交给了宫婢。
赵太妃望见他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嘴角不自知地痉挛了一下。
太妃年已四十,但保养得相当精致。瓜子脸上缀着妩媚的一双眼,仅眼角有些皱纹,薄唇若有若无地勾起,年轻时候一定是位妙人。
慕声手里捏着烧了半截的六枝香篆,从黑暗中走出,嫌弃地伸到了众人眼前:“小小几根迷幻香,便把你们都唬住了?”
赵太妃的马车停在寺前,两个浅红襦裙的宫婢扶她下了车。
他没有在意赵太妃的神情,而是低头掀起香案上的桌布:“妙妙,快点。”
兴善寺一片殿宇连绵,画拱承云,丹栌捧日,白玉栏杆重叠而上,碧瓦飞甍在参天古树的掩映下连绵一片。
香案后爬出手里捧着两大把香的凌妙妙:
大启灵塔,广置天宫。
“没来得及烧的香都在这里了,回去查一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