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梅幼盈一扭头便瞧见了。
梅幼舒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方才为了避开那个男子,急着便将梅枝折断了。
然而却不曾想还留了一截在她头上。
那小小红梅,愈发衬得她眉目如画,梅家姑娘都习惯她这幅漂亮模样,便也没怎么留意,但薛平瑶第一次见她,难免就多打量了几眼。
然而梅幼舒听了这话也仅是抬手将那梅花摘了,捏在手里,亦不言语。
梅幼盈笑说:“我这妹妹生的最是好看,不打扮便已经很招人喜欢了,打扮起来,怕是没有几个能不注意到她的。”
梅幼岚便掩唇一笑道:“那是,方才姐姐是没有听到,世子爷说咱们梅府的梅花好看呢。”
她说了这话,倒像是暗示什么,众人这才想起方才那位年轻的小世子目光频频往梅林的方向扫去,但梅幼舒站在边上,实则也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难道这堂堂俞景侯家的世子从小到大竟然没有看过梅花,临了了便突然相中了她们梅府的梅花?
这样想着,她们心中的猜测便与第一眼看到梅幼舒头上梅花的薛平瑶想法都一致了。
也难怪那位方才忽然反常了,她们险些就忘了这个小姑娘生得有多勾人了。
梅幼盈矜持地捏了捏帕子,又瞪了梅幼岚一眼,道:“人家一句客套话你都当真了,你平瑶姐姐方才还夸你机灵,我瞧你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梅幼岚顿时窘迫了几分,摇着对方手臂,“你怎好拆我台,我哪里就不机灵了?”
几人围着她又是一顿笑闹,顿时便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梅幼舒便坐在角落里,面上是低头看梅花的模样,实则暗地里是默默地松了口气。
从刚才薛平瑶说到梅花的时候,她的心肝就忍不住悬了起来。
然而她却只能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来,多少也是因为有过那样一段多说多错的经历。
她深知这种时候只要什么都不说,哪怕她们心里再怎么想她,只没有她的应答,旁的人想要捉她难处都是极难。
她自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那些懂事的、不懂事的,笑着的、冷着的,其实都不喜欢她。
可她却不能肆意的回避。
她已经回避了一整年,郑氏怕因此落得个“不善待庶女”
的名声对她已经很是不满了,因而当下,她出门来,也是叫人知道这梅府还有一个梅三姑娘。
也不知怎地,薛平瑶忽然觉得眉心微跳,本已经从梅幼舒身上挪开的视线,又忍不住挪回了对方身上。
“待会儿到了那春林斋,不知三姑娘诗词歌赋里面,擅长的是哪一样?”
她笑着又开了个话头。
梅幼舒像是反应迟钝了一般,后知后觉地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来,那粉嫩的唇微微张开了一些,却只是冒出来一个茫然至极的“啊”
。
“我姨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似羞怯般,语气也愈发微弱了。
别说薛平瑶惊了,就连梅府的几个姑娘都被她的话给惊住了。
这梅幼舒六年前才来到梅府,她们那时候都不喜欢同她一处,也就这几年关系才缓和下来,然而她们却怎么都没曾想对方竟是个目不识丁的花瓶?
梅府的姑娘们顿时……笑了。
低低的笑声,夹杂着几分不明显的嘲意与自得,终于,她们意识到这个被她们刻意客气而冷落的女子,不过是个空肚子花瓶而已。
那种空有皮囊的美貌,也许就是上天可怜了她,才补偿了她。
要知道,美貌如筠柔郡主有那般显赫的家世,或是才华洋溢如首辅之女那样身份贵重,只有那样身份的贵女所拥有的美貌才是锦上添花,而作为庶女的梅幼舒这辈子即便是再美,也是永远无出头之日的可怜人而已。
退一万步讲,但凡上得了台面的人家,都不会娶个不认得字的妻室,不然入了家门,连个账本子都看不懂,更别指望她来执掌中馈了。
这厢郑氏坐在家里揽镜自照觉得脸色暗黄了几分,便拿起脂粉盒子又补了些粉,心情似乎很好。
也不知怎地,梅家那几个姑娘回来说笑时候,说到梅幼舒目不识丁的事情便传到了梅正廷耳朵里去了。
他进屋来见郑氏还有闲暇心思描眉画脸的,颇有些不满。
“你平日里在府中是怎么教女儿的,她虽是个庶女,但如何能不大字不识得一个,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