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婚。
公鸡打鸣方叫一嗓子。江蕈就已被唤起,房内一根根喜烛静逸地将朱雀堂照映的红彤彤。
无论是小门小户还是高门贵族,成婚都是隆重的。
而太子娶亲,更是繁多礼节。
就着室内这温暖的烛光,江蕈轻轻抚摸挂在架子上的火红嫁衣。这是多年前,母亲重病之时,仍挂念女儿将来成婚恐自己不在人世,耗费心力,盯着绣娘们一针一线绣出,还重金让巧匠做了一顶镶嵌翠羽、红宝石。。。。。。最耀眼的是正中那颗世所罕见的硕大东珠的大婚冠。
“母亲,女儿,今日成婚。”
江蕈对着嫁衣喃喃自语。
相比朱雀堂此刻的安静,侯府其他院落就热闹的多了。
自接到圣旨那日起,府内铆足了劲筹备起嫁女入宫的婚事来,预备宴席、筹备客房。
庄子上送来一车又一车的珍馐食材,鲍鱼海参、牛羊鹿猪、酒水蜜饯。。。。。。厅台楼榭、门厅槛下。。。。。。由上到下、由内而外翻新一番不说,更是大手笔采购运来,各色品类鲜花点缀,一时府内花团锦簇,树梢、高处房檐亦挂满了红绸。
打眼看,端的上豪门嫁女的喜气洋洋。
迎亲的前两日便有宫内嬷嬷送来尚衣监赶工出的大红喜服和盖头。
但是,江蕈想穿亡母筹备的那套,江蕈觉得她与母亲,死非永诀,遗忘才是。特意向东宫太子,书信一封,言明嫁衣之事,好在太子应允。
礼部和宫中的人来布置皇家婚事的排场。
在庆阳侯府大门外设棚,太子位面南,东宫官列队东西两侧,以供太子迎亲时东宫官朝贺所用。
礼部派了司礼太监,来教导江蕈婚典时的礼仪,皇太子纳太子妃仪,与陛下纳皇后类似,可想这其中的繁琐。
太子娶妃按理该是东宫总管派人来监理大婚仪仗,帮着打点仪容。想不到居然来的是缉事省总管——昭仪范团,她是正二品女官。
当今陛下,年号道明。早期励精图治,晚年不知是在权利的顶峰浸泡多年醉坐高位,失了初心,还是人之天性都喜爱顺耳甜言,竟渐渐不复早年清明。
最近这十年里,缉事省的权力越来越膨胀。如今的昭仪甚至直驱左右丞相。而且她心狠手辣、贪财,江蕈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
范团如今已有五十多岁,宫内荣华富贵地滋养,虽盘起的髻露出根根灰白,但脸庞还算年轻,略瘦的白净面庞,笑起来有些细纹,更有点绵里藏针的意味。
“今日成婚这等琐事,竟劳烦范昭仪亲临。”
江蕈忙站起身,与范团见礼。
“太子娶妃,下官是要来沾沾喜气的,”
范团笑着回礼,见她虽穿了嫁衣,但是妆容还未完毕,乃是让梳洗嬷嬷暂停来招呼自己,忙伸手虚扶了一下,“大典礼制繁多,燕阳郡主辛苦了。”
江蕈扶着范团伸过来的手,向她这边靠近一点,恭敬地让映红去上茶,又特意叮嘱泡上朱雀堂新进的最好的茶叶,这让范团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深了几分。两人说说笑笑,面儿上看着一团和气。
那厢,候着嬷嬷上前言道,该继续梳妆,江蕈和范团道了声稍后,就进了内室。
六名统一着色衣装的宫女上前,轮番上手,待两刻钟后终于完成一件婚礼工艺品——新娘子本人。
一袭大红嫁衣,着浓妆,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风姿。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熠熠生辉。
范团赞叹:“下官许久未见如此仪态的姑娘,太子妃国色天香。”
终于等到了迎亲的时候。太子下马在门外受东宫官朝拜,江蕈此时在屋内需在出嫁前拜别父母。
江保安与林夫人端坐在正堂上,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林氏穿着一品夫人的紫色诰命服,保养得宜的脸上光彩照人。
她出身没江蕈母亲高,又因是续弦,封诰不能过元配夫人,封不了一品,只封了一品夫人。
江蕈此时的盖头还未盖上,她站在正堂中间,看着一副理所当然坐在主母之位上的林氏。打量一眼两人中间空空的紫红檀木桌,嘴角挂了个嘲讽的笑:“今日大喜,父亲缘何忘记提醒我,请母亲的牌位来,这让女儿如何拜别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