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珍一听,哪里敢不依道,连忙最甜地说道,“舅舅看我这个不长脑子的,昨日跟着夫君伤心了好久,结果他一走,我就忘乎所以了,虽然跟侯爷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于情于理我都该表现出难过来,多谢舅舅的点拨。”
王恺之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美须道,“再过几日,大家就该启程了,我已经跟威武大将军说好,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他,李将军倒是个热心的人,问了我好几次怎么安排你回京。阿舅我已经为你选好了一辆马车,里面也铺上了厚厚的羊皮软垫,这样你坐着马车走这遥远的路途会好过一些。阿舅希望你这次回西京能一切顺遂,好好照顾你自己和孩子,待阿舅日后回了西京再去看你。
沈珍珍看着王恺之一脸的关怀,虽然她这是半路认亲,跟王恺之这个阿舅认识也没多久,但是血缘就是个奇怪的纽带,可以让之前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变成亲人,而王恺之对她的关怀绝对一点都不掺水,全都是实打实的关爱。想到这些,沈珍珍就觉得自己何其幸运,生活让她遇到了太多惊喜。她低声道,“这些日子,珍珍多亏舅舅在身边,待我回了西京后,就跟母亲等着你回西京来,咱们和外祖母可以在一起说说笑笑,那样的日子不知有多好呢。”
王恺之摸了摸沈珍珍的头道,“会的,那时,你肚里的这个孩儿应该都可以在院子里跑了。”
一时之间,甥舅之间有的全都是脉脉的亲情和温馨感。
待过了几日,沈珍珍就跟着着大周官员们组成的使团出发,离开了张掖,踏上了回西京的道路。沈珍珍坐在被布置妥当的马车上,她轻轻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外面熟悉的城池,默默地说了一声再见,再见了西域。
☆、侯府的家长里短
沈珍珍这路上一走就走了四个月的时间才到了西京城,期间因为有了强烈得孕期反应,吃啥吐啥,不得不脱离了回京官员的大队伍。幸运的是那个时候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于是沈珍珍带着陈七和夏蝶索性放慢了行程,走走停停的,这才让沈珍珍的身体撑了下来。待到他们几个八月底到达了西京城时,盛夏早已经过去,隐隐有了秋高气爽之意,沈珍珍五个月的身孕也已经显怀了。
沈珍珍坐在马车上,看着由远及近巍峨矗立的西京城墙,还有城墙外面流淌的护城河,一时之间感慨万千。离开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却好似过了好久一般,体会了人生的许多滋味。这时,她也才深深地体会到,无论走到哪里,风景再美,都让她无法有安定感,只有这座古老的西京城让沈珍珍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大概这里有她和陈益和的家,有夫君的地方才是她心之所向。
那么让沈珍珍心心念念的夫君陈益和呢?咱慢慢道来!咱们这位郎君路上不知骑坏了多少匹马,也花了快两个月才到达了西京城。当陈益和赶到家的时候,家中给陈克松的发丧等繁琐事宜早已经结束了,陈益和一把跪倒在院中,看着满院的白色,大喊了一声父亲,泣不成声。
此刻,他的心中没有怨恨,有的却是这些年陈克松对他的关怀和悉心得教导,不管当年有多少怨恨好似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大概这就是父子之间的感情。
闻声而来的宏哥,看见了跪倒在院中哭泣的阿兄,也湿了眼眶,赶紧上前,本是想要扶起阿兄,可是当他看到阿兄脸上的泪水时,再一想到已经去世的父亲,不禁悲从中来,兄弟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宏哥最近因为操心着家中的大小事情瘦了不少,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大好的他,反而将身体耗得有些虚。陈益和看着宏哥难看的脸色,抹了一把泪道,“这些日子真真是辛苦阿弟了。”
宏哥摇了摇头道,“咱们是亲兄弟,都是阿耶的儿子,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阿兄远在西域,我在家中也担忧你在那边的安危,如今看见阿兄你回来,我的心中也踏实了不少。阿兄你知道我素来不大管事,可面对这家中突然的变故,一时之间这诺大府中的大小事宜好似一下子都落到了我的肩上,我这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阿兄以后可要多帮帮我才是。”
陈益和忙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如今这一丁忧,是会在家待好久,只要你吩咐,我当然愿意为你分忧。”
这话还没讲完,就忽然从二人背后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分忧?”
原来,来人正是宏哥的母亲,赵舒薇。就说赵舒薇在她夫君陈克松活着的时候喜欢撒泼闹事,这自从陈克松死后,又时不时精神恍惚,嘴里念念有词,这脾气也变得越发的古怪了,前一刻还面带笑容的她,后一刻就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脸色晴转多云,发起了脾气。这府里的人都觉得夫人变得有些神神叨叨,因此在她面前的一言一行也就小心谨慎些,生怕惹她发火。
宏哥是赵舒薇的亲生儿子,又是个没脾气的人,他很理解母亲的变化,这是在父亲去世后,母亲一时心里接受不了的缘故。因此,宏哥也就对母亲格外得迁就。可是,这宏哥的娘子,也就是赵舒薇那外甥女,巧姐,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顶嘴起来也是极厉害的。因此,反而是这二人时不时剑拔弩张,看着倒真真不像是亲人。
咱们言归正传,赵舒薇听见陈益和回来了,不就来看看这个连他阿耶的丧事都不能赶回来的不孝子吗?赵舒薇这个时候好似已经忘记,陈益和是远在西域,哪里是一两天都能回来的?因此,当赵舒薇看见了陈益和本人的时候,那内心的怒气简直就像是被点燃了爆竹一般,噼里啪啦得大火就烧了起来。
赵舒薇伸出手指,指着陈益和,厉声质问道,“说得好听,分忧,你看看你阿弟为了给你父亲办后事累成了什么样子,你在哪里呢?说的比唱的好听。还有,都是因为了你,你父亲这么多年都不愿意立宏哥为世子,我为了这件事跟他整日闹,直到他出征前,我还在为这件事情跟他大吵大闹,甚至咒他,结果呢?结果他真的死在了战场上!我。。。我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赵舒薇一直为陈克松忽然的战死而耿耿于怀,特别是在夫君走之前,她都没有说一两句好听的话,如今是想说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心里如何能不难受?看见了陈益和,好似这一切痛苦都有了发泄的来源,于是一股脑地全部倒出。
跪在陈益和旁边的宏哥,看着母亲这情绪越发得激动,怕闹得更大,到时别房的人都出来看可就不好了。宏哥连忙起身劝道,“阿娘,这阿兄好不容易才从西域赶回来,这一路有多辛苦,你快别为了过去的事情而跟他置气了。我是父亲的嫡子,本来为父亲办后事就是我的责任,阿娘你快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儿子已经没了父亲,若是您再气坏了身子,您可让儿子怎么办啊?”
赵舒薇被宏哥这么声泪俱下一说,刚刚的怒火好似少了些,只得停下了对陈益和的指责,用手不停地抚着胸口。陈益和忙对宏哥道,“阿弟,快快扶母亲去休息吧,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你不用顾及我。”
宏哥点了点头道,“阿兄,待我扶了母亲回房去,再去找你,你快去祠堂给阿耶上柱香吧。”
陈益和哎了一声,看着宏哥扶着嫡母走远了,自己则慢慢地站起了身,用袖子擦了擦脸,朝着家中的祠堂走去。
那宏哥的娘子巧姐本来是想来看看她那不省心的姑姑又在闹什么事情,回家好跟母亲说道说道,二人一起笑话这个没脑子的赵舒薇,这迎面就看见了一个高大的郎君在院中擦着脸上的泪水,有些好奇。待她再走近一瞧,哟!这郎君的五官可跟中原人不同,莫非这就是她夫君那有胡人血统的庶兄?这。。。这人长得可真是俊哪!先不说那本就漂亮的五官,单就是看那高大的身姿,整人的气度,看着不知道比她那不中用的夫君强了多少倍呢!
巧姐嫁进来前,就因为她母亲总是说宏哥身子底弱,这先入为主的概念总让她觉得宏哥那瘦瘦的身板不中看也不中用。再加上这婚后,因为巧姐骄纵跋扈的性格,让宏哥十分不喜,因此二人的日子也渐渐不咸不淡,宏哥也没有太多的兴致,反而花了更多的时间去潜心读书。
这巧姐有时跟以前的手帕交一起赏花时,嫁作妇人的这些女子们说话忌惮可就少了许多,有时也会说说那房中事,可是这些妇人说话本就带着有些吹嘘的心理,说话难免就有些夸大其辞了。巧姐这一听别人夫妻的闺中事,再想想自己的夫君,心里就更加埋怨宏哥身体不行了,如今又是为侯爷守孝的时候,夫妻二人也分开睡了,宏哥又忙于府中的大小事宜,难免与巧姐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这巧姐对宏哥的埋怨可不久是与日俱增了?
再说,这巧姐嫁进长兴侯府的时候,恰陈益和已经去了西域,只有沈珍珍在府里,因此,巧姐是见了嫂子,可没见到陈益和这位庶兄,本来她觉得胡人血统低贱,对宏哥的这位素未谋面的庶长兄无甚好感。此刻一看,这心中竟有了小鹿乱撞之感,脸都有些红了。当巧姐再一想到,宏哥那漂亮的嫂子,可不就是眼前这位郎君的娘子时,这心里酸得都可以腌菜了。
陈益和看见迎面走来了以为妇人,也没多看,却听见那妇人叫了一声兄长,这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去。巧姐一看陈益和回过头看着自己,连忙道,“总是听我夫君说起他的兄长,如今才是见到了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