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山间鸣鸟脆生生地穿透了半片林野,直透入半山中的慈云庵里。怀夏昨夜虽未得好眠,这一日却醒的颇早。她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侧耳聆听着,这在宫中不多见的欢快歌声。
宫中不是没有鸣鸟。
但那都是豢养在笼中的雀儿,抑或是匆匆飞过的雁。树上本该有鸟做窝,但早早便被小太监们打落下来,免得惊扰贵人。是以,怀夏这还真是头一回听到这么自在的鸣声。
天乍亮,门被小心敲响。门外却非是兰芷,而是庵里的小尼。
小尼姑同怀夏差不多的年纪,战战兢兢地,颤声,低头,道是“公主,您可起身了?不知怎地,您的人昨晚都睡得……”
小尼哑了声,自觉自己这话似是在告状,那随行来的却有公主亲信,她这么说,不知会不会惹了里面那位不悦。
怀夏便坐起身来,道是“无妨,也都该醒了。”
昨儿个那女侠做得的确颇过,就连守在门口的护卫也一并『药』晕了。这些人今日起来,可都得挨板子、罚俸禄了。
兰芷还未起身,怀夏便自己披了衣裳,那些繁杂的饰物却是摆弄不整齐,头也散着。
小尼姑愣站在门口,也不敢开门进来。
幸而这时兰芷起来了,连忙打醒几个小宫女,嘴里念叨着“起晚了起晚了。”
往怀夏这边来。
她躲开那呆在门口的小女尼,进门一看怀夏在自己更衣,连忙告罪,赶紧接手,又请怀夏落座,好给她梳整长。
“也不知昨日是怎么着了,奴婢回去便找迎『露』姑姑自领罚。”
兰芷这些年愈进退有度,这回她出了差错,便认了下来。
怀夏却笑道“不必了,这山中的确养人,我也睡得香甜。只是今早听到了鸟鸣,不觉早醒了些。”
小尼姑同兰芷闻说这话,却都是怔了怔,这才静心下来,的的确确听到了山鸟的欢欣。
怀夏见她二人模样,忽然失笑“许是你们见得多了。这便是所谓熟视无睹了吧。”
许是因为这清晨的惊喜,怀夏心绪变得也欢悦起来。回程的路上,她也不打开帘子了,只窝在马车里,左思右想着自己下次出宫的机会在哪里。
及至入了宫,怀夏下得马车来,本该换作步辇。她却止住了步子,唤来兰芷道是“本公主为皇祖母去得慈云庵祈福归来,是该先禀告父皇一声。”
兰芷便会意,算了算时辰,今上该在御书房那处。
御书房的小太监得了这声通禀,忙垂弓腰,小跑去寻今上的贴身太监言丰。
此时言丰正守在御书房偏殿门口。
小太监也是能在今上面前偶或『露』脸之人,自是知道这一处的要紧。今上通常都是在正殿里阅览四方奏折,召见朝中重臣的。而这偏殿,却是今上唤得心腹之人,商讨要事的地方。
言丰正立在殿门口,则表明今上正在里头呢。
言丰见小太监来,略一皱眉,问“怎么不好好在前殿守着?”
小太监正待开口,却听内里忽然传来清脆一声响,像是摔了什么在地。紧接着便是今上的怒吼“朕要你们有何用!已经多少年了!朕听你们的主意折腾了多久,他还不是像根刺似的扎在那儿!”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陛下正火着呢,这些年陛下愈常在这儿火了。那里头的几个心腹,估计又该有人做到头了。
里头又齐刷刷地传来颤巍巍的回应“陛下息怒……”
里头的人官职俱是不高,但因能时常面圣,各个在外头可是派头不小,如今却都鹌鹑似的缩着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滚,都滚回去!明日拿不出好主意,提头来见朕!”
只可惜今上的怒意可不是说息就息的,仍震吼着。
小太监唉声叹气,怎么今日偏是自己当值,撞在了这枪口上。
那偏殿门被打开,那几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匆忙倒着退出殿来。其中一人还差点儿在门槛上被绊倒,摔个屁墩儿。
小太监咬着唇,让到一边去,尽量地让别人别瞧见自己。
但里头那位主儿却是眼尖地看着了“不在前殿值守,来此有事?”
冷冷甩了一句出来。
小太监偷瞄言丰一眼,言丰则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上去,有事说事。他只好换了个笑模样,凑上去道是“陛下,清平公主从慈云庵为太后祈福回来了。”
小意在言语里暗赞着公主的孝心,心想着陛下对公主向来不错,想必这话能叫陛下舒心一些。
“清平?”